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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倩筠 -【空姐戀曲之二】王子的凸槌空姐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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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4 03:43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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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窮極無聊的宴會裏,竟有意外的訪客──
前意大利王子齊諾·薩弗亞發現一位躲避追兵的小扒手
還主動投懷送抱求他掩護,飛來傃遇浪費可惜
他就先討一個吻當作藏匿人犯的「報酬」 !
宣智瑤簡直像個被囚禁在高塔上的公主
這種養尊處優卻毫無自由的日子,膩死人啦~
她決定靠自己打拼,用行動證明:我不是草莓族!
果然連老天都站在她這邊,居然讓她考上空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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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4 03:50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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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飛機順利攀升到高空,原本密密麻麻而井然有序的地面建築空景逐漸被一大片泛著金黃光澤的雲層取代,望著窗外瑰麗的景致,遠眺的黑眸不禁又蒙上一抹莫名的思念。

  從那耀目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的光線中,宣智瑤彷佛又看見那張臉──深刻俊美、冷漠高貴,沉靜的黑眸深處燃燒著一抹讓人心驚的火焰。

  然而糾結著宣智瑤不放的卻不是黑眸中短暫如落日的火焰,而是眸中不經意流露出的,來自心靈深處的孤絕與冰冷。

  那種渺茫的孤絕,像是遭到全世界的遺棄而變成極度抗拒他人靠近的冰冷,究竟為何會在那個看來宛如中世紀貴族般不可侵犯的人身上出現呢?

  宣智瑤百思不解。

  日復一日,她思索著這個問題,不知不覺中,男子高貴而拒人於外的臉龐隨著她的反復思索嵌入她的靈魂深處。

  漸漸地,當宣智瑤發現的時候,她的思緒已經離不開那名叫作齊諾·薩弗亞的男子了。

  無奈地回過神,身著嶄新空姐制服的宣智瑤正準備推著餐車往前移動,卻發現車子像被牽制住似的有點難推。

  怪了,略皺起眉,她下意識地瞥了瞥餐車的輪子,明明沒有踩下煞車掣啊,正盯著那塊踏板苦思不解時,後面突然傳來一道帶著怒意的聲音。

  「小姐,我的餐,妳還沒有……」抱怨的話語戛然而止,隔了一會兒開口時,語氣居然急轉直下,變得有點諂媚。「我是說麻煩妳給我一份意大利雞肉面好嗎?」

  原本充滿怒意的乘客在看見回過頭來的是一張富麗典雅、氣質高貴的臉龐,猶如那些穿梭在上流社會宴會,儀態與教養都良好的千金小姐,原本因她心不在焉的服務態度而起的怒氣,就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宣智瑤眨眨眼,茫然在瞬間褪去,精明卻沒有因此而回到那雙清純中帶點浪漫,純真如天使般的眼眸,還充滿了對這種突如其來狀況無法應對自如的慌亂。

  再加上對面疾射而來的那道殺傷力十足的目光,更加深她的不安。

  咽了咽口水,宣智瑤懺悔般地垂下眼,知道自己又再一次「凸槌」了。

  為了徹底監督而親自下海來跟她同一組的座艙長,此時正以恨不得能摑她一巴掌的目光怒瞪著她。

  啊,難怪她剛剛覺得餐車好像推不太動,原來是因為對面的座艙長發現這位客人的餐桌上空空如也,所以才會用手擋住她前進的吧!

  面對著擔任空姐以來已數不清是第幾次的失誤,她只好厚著臉皮趕忙補救,心裏卻哀嘆著等一下自己一定又逃不過被座艙長臭罵一頓的悲慘命運。

  「對不起、對不起……意大利雞肉面是吧?好的,馬上幫您準備。」宣智瑤迭聲陪不是,道歉的話雖然說得很流利也很從容不迫,但是站在餐車前不知所措的手腳卻洩漏出她的慌亂。

  意大利雞肉面……是在第二層還是第三層呢?

  細致柔白得讓人讚嘆不已的纖纖玉手舉在餐車上方,宣智瑤遲疑著,不知道究竟該向哪一層下手。

  因為所有餐盒全都裹著錫箔紙,再加上規格統一、顏色一樣,根本無法從外表看出裏面到底是意大利雞肉面還是黑胡椒牛肉面又或是焗烤起司通心面。

  雖然她總是失誤連連,但是她絕對不是頭腦特別愚鈍,否則也不會考上這家素來以錄取率超低而且訓練過程嚴苛而聞名的航空公司。

  只是……唉,該怎麼說呢?在當上空姐之前,她甚至連幫別人端過一杯水、倒過一杯茶都沒有,相反的,她是那種整天被一群人伺候得無微不至、道道地地的千金大小姐。

  正是因為厭倦了被人小心翼翼伺候的生活,所以她才會用一種類似反抗的態度,毅然選擇服務別人的職業。

  在訓練的過程中一切順利,但是在真正面對各式各樣的客人時,問題就來了,她越是求好心切,接二連三的狀況就越容易在她身上發生。

  而應該是當千金大小姐時養尊處優慣了,什麼事都有人幫她料理得好好的,導致她在遇到問題時,腦中特別容易一片空白。

  怎麼辦?要是拿這個問題來問座艙長,她大概會氣得當場失去理智,馬上脫下高跟鞋來敲她的腦袋吧!

  不想讓自己的後腦勺多出一個腫包,她硬著頭皮,偷偷地彎身掀開她懷疑有可能是意大利雞肉面的餐盒,映入眼簾的餐點讓她高興得差一點跳起來歡呼。

  哈哈,她的記性還是不錯的,可愛的意大利雞肉面果然就在第二層。

  把看不出被動過手腳的餐盒擺放到餐盤上,接下來就很簡單了,只要將生菜色拉盒、水果盒、烤熱的面包還有一小盒迷你的冰淇淋放上去,一把塑料紙包好的整套餐具擺正,再補上奶油和果醬盒,一切就OK了。

  宣智瑤松了一口氣,起身準備把餐盤擺到客人的面前,就在此時,慘劇就發生了──

  只聽到「喀」的一聲,餐盤不知道是撞到酒瓶還是怎樣,一盒內容豐富的色拉就這麼飛了出去……

  宣智瑤紅唇微張,有好幾秒鐘的時間無法動彈,就這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滑稽的景象。

  那位受難著的光亮頭頂上多了一大團鮮綠和深紫的生菜,一粒鮮紅而小巧的西紅柿正自客人呆愣的眼前滾落。

  闖了大禍的宣智瑤只覺頭皮一陣發麻,完全不敢去看座艙長的表情。

  在思緒空白了幾秒鐘之後,她臉不紅氣不喘地伸手向前,將生菜一片一片的自客人的頭頂拎起來,並努力擠出經常可以使她化險為夷的婉約微笑。

  「對不起、對不起,請您別動喔,我馬上幫您處理好,很快就好了……」她輕聲細語地說,心裏卻是忐忑不安。

  「我的衣服和褲子都溼了喔,你打算怎麼辦呢?小姐。」

  被生菜色拉招呼的滿頭滿臉的男子陰沉的開口,那語氣像是在算計著什麼,一雙賊眼還放肆的上下打量宣智瑤姣好的身段。

  聽出這位仁兄不懷好意,宣智瑤柔美的黑眸先是看了眼客人別有心機的邪笑,接著便求助似的望向座艙長。

  被宣智瑤氣得快要腦充血的座艙長直覺的想把問題丟還給她,讓這只一直無法進入狀況的菜鳥自己去收拾善後,然而她立刻想到,假使她真的這麼做,宣智瑤絕對有本事把小問題弄成大麻煩,那麼情況非但不會好轉,而且肯定會雪上加霜。

  公司向來強調顧客至上,而且非常重視顧客的每一個意見,這個事件要是沒有處理好,她這個座艙長也得負起連帶責任。

  況且……一個更為陰險的念頭在座艙長的腦海中成形。

  她強迫自己按捺住滿腔怒火,端出訓練有素的態度客氣輕聲道:「廚房裏有吹風機,我們會負責幫您把弄溼的衣服和褲子吹幹的。」

  男性客人挑了挑眉,勾起一抹淫笑。

  座艙長視而不見地繼續她的勤務。

  男子伸出手撥開頭頂的生菜,任它灑落在地,充滿期待地站起身,視線在宣智瑤端莊嬌麗的臉上徘徊。

  「那就走吧,我『溼 得很難受呢!」他露出詭異的笑容,站在經濟艙的走道,示意宣智瑤走在前頭。

  幾分鐘之後,從廚房傳出一聲驚呼。

  「你你你……」

  宣智瑤花容失色的指著前方。

  只見那個禿頭男子把襯衫脫下來之後,又泰然自若地解開皮帶,雙手拉著褲頭往下露出半截內褲。從未想到會面對這等陣仗的宣智瑤一時間慌了手腳,指著那個面露淫色的男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男子露出變態的得意之色,他貪婪的緊盯著宣智瑤因驚嚇過度而起伏不定的胸口,一股異樣的快感正衝刷著他的神經。

  「你們不是說要幫我『吹 嗎?我不脫,妳怎麼吹?」

  看著他邪惡的扯著唇角,句句話都帶著明顯的猥褻,宣智瑤被驚怒的浪潮衝擊著,白皙的臉蒙上被性騷擾的紅暈,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對這種心理變態的人而言恰好正中下懷。

  「我連內褲都溼了喔……」男人淫邪地一笑,伸手拉住內褲一角。

  因為太過震驚而無法閉上眼,更不敢上前阻止,宣智瑤只好用眼角餘光尋覓離她最近的垃圾桶,以便看到反胃的東西時可以立即使用。

  此時,一名身著黑色制服的空少適時出現擋在她面前。

  原來這名空少聽到廚房有聲音傳出,特地前來查看,沒想到剛好就撞見這一幕,於是他義不容辭地挺身而出。

  「都溼了是嗎?真是對不起,本公司服務不周讓您困擾了,請把溼掉的褲子跟內褲交給我,我估計大概二十分鐘就可以幫您吹幹。」從容不迫地接下這棘手的工作,空少的語氣裏有幾分替宣智瑤出一口氣的意味,他甚至主動上前,殷勤地打算幫忙對方把脫了一半的內褲完全脫下來。

  「不、不……不用了……我臨時改變主意,褲子不用吹了……」男子急忙把褲子穿上來,語氣既怒又窘。

  開什麼玩笑,要他全身光溜溜的站在這裏二十分鐘,廁所就在隔壁,他可不想給來上廁所的其它乘客觀賞免費的裸體秀。

  本來是想趁著這個機會露一下給那位宛如上流社會嬌嬌女的空姐看,讓她的花容失色滿足自己變態的心理,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空少不但讓他興致盡失,而且還打算讓他出醜,他聰明地見好就收。

  「你可別誤會了,我不是什麼暴露狂,只是想讓這位迷糊的空姐小小的緊張一下,這樣她就會記取這個教訓,下次服務客人時才會格外小心。」

  躲在黑色背影後面,被嚇得直發抖的宣智瑤聽到這番恬不知恥的說辭,氣得握緊雙拳,但是又無法說些什麼。

  目送著客人若無其事的背影離開,宣智瑤還來不及跟空少道謝,就聽見座艙長的冷言冷語自身後傳來。

  「現在知道不用心學習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了吧?」

  宣智瑤這才明白原來座艙長早就知道這個客人心懷不軌,卻眼睜睜的看著她被羞辱。

  毫無社會歷練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人排擠、嫉妒,因為即使她不斷凸槌犯錯,她那屬於上流社會的嫻雅高貴、出身名門世家的內蘊氣質,再加上犯錯時特別無辜動人的水眸,往往使得她因禍得福。

  被她的「凸槌」旋風掃到的旅客到最後非但不會生氣,反而會在服務調查表滿意的空服員那一欄填上她的名字。

  由於事關考績,她這種因禍得福的好運當然惹惱了不少人。

  尤其這個座艙長特別心高氣傲,她早就看宣智瑤不順眼了,好不容易逮到這次機會,她當然是以等著看好戲的態度準備看她出糗。

  面對座艙長的見死不救,還是菜鳥的宣智瑤也只能無奈地咬著唇瓣,虛心地低頭認錯。

  「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雖然她的公司是由臺灣人創設的,但是卻是採取日本式的管理,尤其重視服從與階級倫理,只要前輩開口就絕對不能回嘴,否則就會被認為不敬業、不尊重前輩。

  已經聽膩這種道歉的話,座艙長煩躁地揮了揮手,冷冷地教訓著:「真不知道妳是怎麼想的,像妳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根本就不適合從事這個行業,在這裏只會增加我們的麻煩……」

  宣智瑤偷偷地抬頭看了面容森然的座艙長一眼,天性和善迷糊的她並沒有被她的話震懾住,反而往回憶的深淵裏沉陷。

  她是怎麼想的?

  這可就得從三個月前說起了……

  美國加州,一棟氣派豪華,佔地驚人的別墅莊園。

  一場熱鬧的宴會正準備在這十分氣派的地方舉行。

  日落時分,受到邀請的賓客正陸續抵達,名貴的轎車一輛又一輛地穿過氣勢恢弘的雕花鐵門,繞過美不勝收的噴水池,停在別墅大門的階梯前。

  衣著光鮮的賓客在階梯前下了車,優雅地緩步上樓。

  這時,一名身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東方男子神色緊張地從大門走出來,在階梯頂端的平臺東張西望,像是在找尋著什麼。

  然後,他的視線落在與他的裝束一模一樣,正在偌大的廣場上四處搜尋的另外兩名年輕男子身上。

  他快步跑下階梯,側身閃過正往金碧輝煌大廳聚集的人群,來到兩名男子身邊,輕拍他們的肩膀,示意他們跟他到一旁。

  「怎麼樣?」他以純正的中文問著兩名男子,表情十分嚴肅。

  兩名男子互相看了一眼,隨即搖了搖頭。

  「我們在這裏來來回回找了好幾遍,但是都沒有看到。怎麼,您在裏面也沒有找到嗎?」話一出口,年輕男子就立刻後悔了,因為辛總管忽然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滿布魚尾紋的眼,眸中閃著令人害怕的光芒。

  被那雙眼一瞪,男子額上立刻冒出冷汗,他低下頭,不敢再多問一句。

  「沙灘那邊呢?」辛總管開口問,口氣冰冷。

  「我看了一下,那裏空無一人。」另一個年輕人回答,音量放得很低,生怕觸怒辛總管似的。

  「只是看一下,沒有走下去找嗎?」

  辛總管瞇起眼,對他的草率很不滿意。

  這一次換這個年輕男子額際冒汗,汗水甚至滴落在他光亮的皮鞋上,反射著夕陽刺眼的光芒。

  「這個……因為……那兒地勢平坦,沙灘過去就是大海,我看了一下,沒有任何遮蔽物可以躲藏,除非小姐是遊泳逃走的,否則──」他猛然收口,發現辛總管原本就缺乏表情的臉變得更加陰鷙可怕。

  他犀利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因為「逃走」這兩個禁忌字眼而臉色鐵青。

  他死盯著眼前這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男子幾秒鐘,跨一步上前扯住他的衣領,「你最好祈禱你的烏鴉嘴不會靈驗,要是小姐真的做出你說的事,你知道老爺會怎麼對我們嗎?」

  語畢,原本陽光普照的天色彷佛在瞬間暗了下來,氣溫也好像下降了好幾度,兩名保鏢的背脊同時竄過一陣冰冷的寒意,老爺那雙狠戾無情的眼睛好像就在面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那種有如野獸般兇猛沉靜的目光,能讓人恐懼到魂飛魄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啪、啪、啪……

  那名被扯住衣領的保鏢忽然抬手奮力搧自己耳光,恨不得把話給吞回去。

  「我該死!我真該死!我不應該亂揣測的,小姐她一定還在這裏的某個地方,對吧?」

  他停下來,紅腫的臉轉向另一名保鏢,尋求他的支持。

  另一名保鏢拼命的點頭,彷佛只要他不斷的點頭,小姐就會出現似的。

  「夠了!」辛總管沉聲喝道,一只手煩躁地梳過黑白相間的頭發,四十多歲卻滿是風霜的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那雙眼卻洩露了他的焦慮。

  他一直清楚隨著年齡的增長,小姐對老爺古板又嚴厲的控管越來越不滿,即使生活優渥、奢華,但在行動的自由度上,卻比犯人還受限制。

  父女倆幾次隔著衛星視訊電話激烈爭吵,逃離父親掌握的念頭早就在小姐的心中滋長。

  然而老爺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早就看透小姐的心思,所以除了他之外,又增派四名保鏢輪班日夜跟隨,就連參加宴會也是一前一後緊密監控,就是怕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然而百密一疏,這種情況還是發生了。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明明親眼看著小姐走上二樓的化粧間,那裏頭除了窗戶之外並沒有其它出口,他實在不明白小姐究竟是怎麼逃跑的。

  他也想過小姐可能是跳窗逃走的,但是這個想法立刻就被推翻。

  這個豪宅的主人在美國是排行榜上有名的富豪,政商關係良好,這次生日宴會除了主人邀請的貴賓之外,還有不少是想跟他攀上關係而透過管道混進來的,與會人數之多,令人咋舌。

  而他守候在化粧室門口的期間,幾乎每半分鐘就有人進出。

  他由此確定化粧室裏不會只有小姐一人,那麼她當然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跳窗而逃。更何況,他實在不認為嬌貴溫柔的小姐會有勇氣從二樓的窗戶跳下去。

  然而當他警覺到不對勁,透過其它女賓代為尋找小姐卻遍尋不著時,他才確定小姐不見了。

  「該死……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呢?」不甘心的辛總管一把扯住身邊修剪整齊的高大扁柏樹,脆嫩的枝葉被他扯下一大把,他低頭看著手裏的扁柏,瞇起眼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

  這時,從遠處傳來一陣女性的輕笑聲,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有些人幹脆先在室外欣賞庭園的造景。

  迷人的夕陽餘暉灑落在裝扮華美的小姐們身上,她們脖頸間的珠寶反射著夕陽而光芒熠熠,隨著她們的一舉一動,發出令人目眩的閃光。

  辛總管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稍微往旁跨了一步,精銳的視線穿過兩株扁柏的空隙,在平坦的草地上搜索著。

  草地正中央有一座較小的噴水池,方型大理石圍欄的高度只到腳踝,這樣是絕對無法躲藏一個人的。

  這時,忽然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刷過他的腳邊,他微微一震,收回視線低頭一看,是只帶著鈴鐺的波斯貓,係著鈴鐺的是一串雪白的小珍珠項鏈,顯示出這只貓的身價不凡。

  牠像是也知道自己的不同,正以十分高傲的態度緩步經過辛總管的腳邊。

  他啐了一聲,把一部分的怒氣發洩在這只沾染了上流人家那種目中無人氣息的貓兒身上。

  貓兒非常不滿地喵了一聲,隨即竄入扁柏樹叢消失不見。

  兩名保鏢垂眼看著貓咪毛茸茸的尾巴沒入扁柏樹叢中,知道辛總管此刻正是有氣沒處發,當下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辛總管沉了沉眼,他在宣家那麼多年,向來以行事謹慎著稱,所以老爺才會特地派他到美國來看著小姐,保證她在老爺物色到能為宣氏集團帶來最大利益的結婚對象之前不會出什麼差錯。

  如果小姐真的當著他的面演出「逃跑」記,那對他的形象無疑是個致命的打擊。

  他沉住氣,冷聲交代:「你們兩個再四處找找,我確定小姐還沒有離開別墅。」

  他剛剛已經到警衛室看過錄像帶了,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貴客都是只進不出,這顯示小姐目前仍躲在別墅的某處,尚未離開。

  兩名保鏢點了點頭,隨即往庭園中央的大噴水池走去。

  辛總管又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才邁開腳步往燈火通明的屋內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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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約過了十分鐘之後,高大的扁柏樹後突然傳來重重的吐氣聲。

  一雙清澈如水的黑眸滴溜溜地往廣場方向睇視,在那雙眼睛旁邊,還有另一雙貓兒的大眼也和那雙黑眸一樣緊張兮兮地往噴水池的方向看。

  再三確定廣場上沒有保鏢的蹤影時,宣智瑤這才放下心,深呼了一口氣之後,原本趴跪著的身體頓時癱軟在草地上。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宣智瑤閉上眼,口中叨念不休,一手拍著胸口,感覺到心臟猛烈的跳動著。

  身旁的波斯貓喵喵地叫著,還輕舔著她細致的臉頰,彷佛在安慰她。

  剛剛實在很驚險,她千挑萬選才從整齊劃一的眾多扁柏樹中挑中這一株來當她的藏身之所,打算趁人群都進入別墅之後,再從正門大搖大擺的走出去,誰知道辛總管居然會在這裏停下來。

  當他那特有的沙啞嗓音穿過樹葉縫隙傳人她的耳中時,她幾乎嚇得心臟停止,還差點失聲尖叫,還好她的雙手記得要捂住口。

  當她感覺到辛總管的腳步往她的方向挪移時,她還以為下一秒鐘自己就會被發現並且被捉回去。

  幸好這只波斯貓及時出現,轉移了辛總管的注意力,不然以他的謹慎精明,一定會特地繞到扁柏樹後來瞧個究竟,那時她再怎麼躲都沒有用了。

  「貓兒,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就會被捉回去……」她把波斯貓攬過來,小臉感激地磨蹭著牠的身體。

  回答她的是兩聲邀寵的喵嗚聲。

  「妳在躲人?」

  一道性感低沉的男性嗓音冷不防地自身邊傳來。

  一聲尖叫衝破宣智瑤的喉嚨,她迅速翻身坐起,美麗的大眼驚慌失措地看著坐在扁柏樹下的男子。

  「你、你是誰?」

  她指著他,驚魂未定的在他臉上不住的打量著,很怕眼前這個模樣英俊的西方男子是辛總管的幫手。

  男子坐姿優雅,一只腿伸得筆直,另一只腿則屈起,並將手優閒地放在膝蓋上,即使坐著,仍然讓人感覺到他的高大。

  齊諾·薩弗亞稍微偏過臉,黑眸閃著冷淡的光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妳在躲人?」他重復問,語調跟之前一樣平淡,無形中透出的氣勢令人無法漠視他的問題。

  大概是他的聲音和他的態度有一種教人無法抗拒的威嚴,宣智瑤盡管不知他的來意,卻點了點頭。

  波斯貓似乎認得他,喵了一聲之後便走到他腿邊馴服地蹲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腿上蹭了蹭,隨即舒服地窩在那裏閉上眼睛。

  修長的食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貓的耳朵,齊諾的一雙黑眸卻若有所思的盯著眼前的女孩。

  她的秀發編成麻花辮垂落在雪白細致的脖頸兩邊,幾縷松散的發絲隨風輕揚,襯托得那張嬌美的臉蛋更加迷人。一雙烏黑的眼睛清澈水亮,看起來既天真又純潔。

  她雖然穿著女僕的服飾,但是渾身上下卻散發著受過良好教養的上流社會女孩特有的嬌貴氣息。

  這兒的女僕他全認識,卻不記得有哪個女僕像她這樣美麗動人的。

  「為什麼要躲?」他瞇起眼,視線落在她細致的臉上。

  她看起來實在不像女僕,而且現在所有女僕都在裏面為宴會而忙碌,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剛剛那三名男子的對話他聽不懂,但是由眼前這個小女人慌張的神色看來,顯然她正在躲他們。

  「你、你知道我是誰嗎?」她戰戰兢兢地問,打量著他完美如雕像的完美輪廓。

  他沒什麼起伏卻自有一股威嚴的語氣很令人敬畏,表現出來的態度雖然不太友善,但是他卻始終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假如是辛總管的人,不可能在看見她之後還那麼老神在在。

  「我不知道妳是誰,但是我可以確定妳絕對不是一名女僕。」他的語氣平淡,高大的身軀有一半隱藏在扁柏的陰影下,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而偎在他身邊白波斯貓,則加重了這種神秘感。

  宣智瑤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肌肉放松,一屁股癱坐在草地上。

  「你不認識我,那太好了……」她拍撫著自己的胸口,可憐的心臟因為連串的刺激而快速怦跳。

  她在這一帶的社交圈頗有名氣,要是他知道她是誰的話,那她真不知該如何對他解釋為什麼宣氏集團的千金會穿著一身女僕的服飾,狼狽地躲在扁柏樹後。

  「對了,你怎麼也躲在這裏?」

  驚嚇過後好奇心起,宣智瑤疑惑地看著這個隨性坐在草地上,周身卻散發著一股凜然難犯氣息的男子。

  他看起來不像美國人,他沒有美國人那種親切開放的氣息,雖然跟她同樣都是黑發黑眸,五官卻立體深刻,宣智瑤猜測他應該是歐洲人。

  盡管那雙黑眸冷淡若冰,態度也拒人於千裏之外,不過,他長得還真是英俊,是她在美國這麼多年來見過最吸引人的男人。

  對她的問題置之不理,男子淡漠地道:「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她眨眨眼,捨不得將視線從他好看的臉上移開。

  她從十三歲起就被父親送到美國,後來在各個社交圈出入,英俊的男人她見得多了,卻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讓她只是看上一眼就印象深刻,尤其是那雙黑眸,像是一個會將人的靈魂吸入的幽洞。

  「為什麼要躲?」

  簡單的語氣,卻帶有讓人不得不回答的氣勢。

  宣智瑤咬著唇,視線低垂,一手不自覺地玩弄著脖子上的鑽石項鏈,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她不知道該怎麼對一個陌生人解釋自己的處境。

  才想著要不要實話實說,卻驚覺四周的氣氛陡地一變,一抬眼,發現男子那原本就冰冷的眼眸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冷厲,目光如炬地盯著她的手。

  「妳偷東西。」這句話並非疑問,而是肯定的陳述。

  宣智瑤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他。

  那顆巨大的鑽石再加上如眾星拱月般鑲嵌在四周的十六粒碎鑽,少說也價值上百萬美元,這就足以解釋她為什麼需要躲躲藏藏了。

  然而男子不明白的是,他對這個美麗的小扒手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深惡痛絕,是因為那雙清澈而分明的眸子太過無辜的緣故嗎?

  「我?偷東西?」

  宣智瑤指著自己,不明白他的指控從何而來。

  「手法倒是挺嫻熟的,妳花了多久時間弄到這條項鏈,十秒鐘?還是更快?」他逼視著她,盡管並沒有任何動作,卻足以令對方喘不過氣。

  他想起他的祖國意大利,那是個罪惡的淵藪,不僅孕育出舉世聞名的黑手黨,小偷與扒手的數量也首屈一指,跟他們意大利的古跡一樣聲名遠播,這些人充斥街頭,偷取觀光客的財物,像這樣假扮侍者混入高級宴會竊取貴重珠寶的事件也屢見不鮮。

  祖國……

  想起意大利,男子那冷漠的臉龐躍上一絲情感,然而彷佛是憎恨著自己這突然湧現的情感,男子的黑眸瞬間變得更加冷冽。

  周圍彷佛蒙上一層冰霧,宣智瑤被這突如其來的寒冷凍得打了個哆嗦。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總算明白他在說些什麼,而面對這種侮辱,她立刻漲紅雙頰,眼眸因憤怒而閃亮。

  「你在說什麼啊?小偷?你居然認為我是小偷?」她站起來,雙拳緊握,柔軟的聲音微微顫抖,「你知不知道我是──」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快速接近,宣智瑤聽見幾句中文不由得倒抽一口氣,知道自己的輕呼已經引來那兩名保鏢的注意,無暇多想,她本能地往前撲進那個外表冷漠的陌生男子懷中,像只鴕鳥似的把臉緊緊埋進他的胸膛,身體忍不住地顫抖。

  原來懶洋洋的偎在他腿邊的波斯貓,在她接近之前早已敏銳地跳開。

  不要,她不要被捉回去啊!她在心中害怕地吶喊著,盡量將自己的身體縮進這個透著陌生氣息的懷抱中。

  要是父親知道她居然企圖逃離他的掌握,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從臺灣飛過來親自將她鎖起來。她失去自由已經夠久了,好不容易有這次的機會可以逃離,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回去了。

  「幫幫我,求求你……」

  她緊閉著眼,雙手緊緊地抓著男子的襯衫。

  齊諾身體一僵,雖然仍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體內的血液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接觸而快速地竄動著。

  他垂下眼,感覺到胸前傳來她急促的吐息,沉靜的眼神有了一絲變化。

  腳步聲迅速接近,伴隨著他聽不懂的言語,兩雙穿著黑色西褲的腿一前一後穿過扁柏之間,狹長的視線不約而同朝這裏掃來。

  他那寬大修長的手在一瞬間揚起,用手臂環住賴在懷中的小女人,並拉起雪白的襯衫遮住她那頭太過醒目的黑發。

  他原本是打算置身事外的,但是她顫抖個不停的身體看來十分脆弱無助,一想到她若是被那兩個長相兇惡的人逮著之後可能會飽受折磨,一絲連他自己也很感訝異的憐憫使他的手本能地擁著她,不僅阻擋住那兩人的視線,也使他們無法看清她的面貌。

  察覺到他的用意,宣智瑤心中一陣激動,卻不敢掉以輕心,耳邊傳來皮鞋踩在幹燥草皮上的聲音,她知道這兩個人不會那麼輕易離去。

  嗚嗚……她真的好怕喔,要是他們堅持上前來探查個究竟,那她該怎麼辦?要是這次被捉回去,她父親一定會採取更嚴酷的手段,說不定會幹脆把她囚禁起來,一直到他物色到令他滿意的結婚對象為止。

  更慘的是,他說不定會在一氣之下隨便找個門當戶對的人把她嫁了,反正在父親眼中她的個人想法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只要是有利於他的聯姻,他才不會去管與自己的女兒結婚的人是何等模樣。

  想到那種淒慘的處境,她抖得更厲害,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奇怪,我明明聽到小姐的聲音……」其中一名保鏢喃喃地道,搜尋的視線懷疑地朝男子懷中的女子探去,但是一接觸到男子深沉而銳利的目光,立刻嚇的將視線調往他處。「我感到很抱歉……」他以帶有臺灣腔的英文致歉,本來打算上前的腳步也當場止住。

  呼!好可怕的人,只是一個睇視,就令人如此膽戰心驚。

  「你該不會聽錯了吧?這兒只有一個老外和跟他偷情的女僕而已。」仗著西方人聽不懂中文,另一名保鏢肆無忌憚地說。

  「也……也許吧……」

  那個西方人並沒有直接注視著他,但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威嚴感卻搞得他很不舒服,直覺就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緊貼著陌生男子寬闊的胸膛,清楚地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宣智瑤發現自己居然沒那麼緊張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知道這個男人會保護她,此刻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溫度,那種強烈又溫柔的體溫使她產生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想法──這個男人的本性應該是溫柔的。

  透過微敞的襯衫,她窺見裏頭結實健康的肌理,隨著他穩定的呼吸一起一伏,那種規律而強壯的律動,造成一種煽情的魅惑,宣智瑤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集中意識在保鏢的對話上,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著。

  灼熱的吐息隨著他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側,帶來一陣陣令她臉紅心跳的酥麻,宣智瑤慶幸此時他看不見她的臉,否則他一定會發現自己雙頰通紅。

  真是的,她居然在這種重要關頭起了綺念,人家可是很夠義氣地在幫她解圍耶!

  不過,他的胸膛真的好寬闊,環著她的手也非常結實,她從來沒有這麼靠近一個男人過,不知道原來男人的氣息也可以如此誘惑人。

  原本緊抓著襯衫的手不自覺的放松,指尖變成輕觸著上等的衣料,宣智瑤羞怯不已,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沒有察覺到她的變化,男子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沉住氣,他們快走了。」他這個舉動在保鏢眼中看起來完全就像一對正在親密私語的情侶。

  宣智瑤猛然吞了一大口口水,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正隨著呼吸灌入自己耳中,那種異樣的刺激使她忍不住渾身一顫,而保鏢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面如火燒。

  「好啦,別在這兒妨礙人家偷情了,我們到別處找找吧!」

  太好了,他們總算死心了……

  就在她為這番話而如釋重負時,一道沙啞的嗓音卻讓她當場臉色一變,連呼吸都嚇得停止了。

  「怎麼了?」辛總管愈走愈近。

  「我完了……」宣智瑤閉上眼,肌肉完全繃緊,身軀不由自主地微顫。

  完蛋了,這下子真的完了!

  以辛總管的老練精明,一定一眼就可以看穿躲在男子懷中的人是她,這一次誰也幫不了她了。

  嗚嗚……她真的好可憐喔,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氣的逃亡就要這樣結束了,她不甘心啊……

  沒有忽略她的恐懼,男子本能地感覺到那個中年男人對懷中的小女人來說是個極大的威脅,他目光一沉,猛然下定決心,在那個人踏進草地之前利落地翻身,將她完全壓在自己身下,嘴唇也隨即湊上去封住她的驚呼。

  宣智瑤眼睛大睜,完全沒有料到他居然會這麼做。

  在男子的黑眸裏找不到一絲情緒,他的冷淡與嚴酷並沒有因為這樣的親密接觸而有所改變。

  無視她的驚詫,他的手親昵的捧住她的雙頰,嘴唇則毫不費力地分開處於震驚狀態中的雙唇,溼熱的舌頭探進去輕輕地挑逗著,身體完全覆蓋住她的。

  「唔……」眼睛兩旁的光亮被他寬大的手掌完全遮住,她只能心無旁騖地看著那雙閃爍著神秘光澤的黑眸,任由他汲取口中的甜蜜。

  「沒什麼、沒什麼,辛總管。」保鏢陪著笑,盡管很確定剛剛的確聽到小姐的聲音,但是現在並沒有看到人,他怕再被辛總管責罵,於是幹脆假裝沒有什麼狀況發生。「我們只是進來確認小姐在不在這裏罷了。」

  辛總管挑起眉,打量著樹下那對躺在地上親吻的男女。

  「他們剛剛就在了,是一個外國人和他剛剛勾搭上的女僕……」另一名保鏢自以為聰明地說出他的結論。

  盡管如此,辛總管的目光還是沒有馬上收回,他想要仔細地看清被男子手掌遮掩的女性臉孔,可惜除了男子線條優雅的手掌之外,他什麼也看不見。

  「你們應該沒有蠢到大聲嚷嚷吧?」他沉聲問,小姐失蹤的事情不能宣揚出去,尤其在這麼重要的宴會場合,那會使宣氏集團好不容易在美國建立起來的聲譽損傷。

  「沒有沒有,我們都是默默的找,問人的時候也很客氣小心。」兩個保鏢連忙揮著手,異口同聲地保證。

  「嗯,那就好,到別的地方去吧,別一直站在這裏引起別人懷疑。」

  目送著兩個保鏢遠去,辛總管再度朝那對還在親吻的男女睨上一眼,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後才跟著離去。

  根本沒有注意到辛總管已經遠離,在男子看似冰冷卻又熱情的親吻中,宣智瑤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是誰,身處何地了。

  舌尖被一遍又一遍地挑逗著,兩片生澀的唇瓣時而被整個含入,時而被輕輕刷過,帶來一陣又一陣心悸不已的微量電流。

  他口中有美酒的餘香,但即使沒有酒香,他技巧高超的吻,就已經夠教人銷魂了。

  雖說初吻就這麼葬送在一個尚不知其名的男子手上,宣智瑤卻一點也不覺得後悔,相反的,她的內心甚至還為自己的初吻能獻給這麼英俊的男人而竊喜。

  太美好了!

  現在的她簡直如同身在雲端。

  雖然被他高大健壯的身軀壓得快喘不過氣來,她卻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希望能一直讓他這麼吻下去的念頭使她甚至連輕輕動一下都不敢,雙頰因為自己這種可恥的念頭而燙紅。

  直視著略顯蒙 的黑眸,男人一貫的冷靜因為這個停不了的甜吻而有了一絲波動。

  一種甚至連他自己也感到陌生的熱火似乎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穿透冰冷,在眼眸深處微微地燃燒著,冷靜與理智彷佛正在剝落。

  他強迫自己尋響應有的冷靜,卻無法忽略唇舌間柔嫩的美好,尤其當她生澀的舌尖因為不知該如何是好而微微輕顫時,更是徹底引發他想將它一口吞沒的欲念。

  捧著她雙頰的手已經不單單只是為了保護她,當他發現指腹竟不由自主地遊走在她細嫩光滑的臉頰時,連他自己都深感驚訝。

  但是他發現自己渴望繼續下去,去碰觸被壓在自己胸膛下的豐盈。

  這種失控的想法令他憤怒,然而他的嘴唇卻像是脫離了意識的掌控,仍沉浸在柔嫩芳香的溫潤裏,一再地索求。

  就當是他替她掩護的代價吧!

  要不是警覺到她的呼吸越來越淺,臉也越來越紅,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就這樣毫無節制地親吻著她直到夕陽西下。

  他終於松開她,上半身稍微抬起,注視著不斷喘著氣的她,眼眸有一抹深不可測的幽光。

  宣智瑤不斷調整呼吸,頭一次體驗到被吻到無法呼吸是怎麼一回事,長長的睫毛低垂,視線落在他起伏不定的男性胸肌上,不敢抬眼去接觸那一雙現在不知道變得怎麼樣的黑眸。

  齊諾修長有力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黑眸直直看進她的眼睛深處。

  宣智瑤動了動嘴唇,嘗試想跟他道謝,話卻不知怎麼地凝在舌尖,面對他似乎在衡量又似乎在壓抑著什麼的視線,她只覺得心跳加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粗糙的拇指輕擦著略顯紅腫的唇,男子的目光有瞬間的困惑,不過,他很快的將其斂去,他站起來,高大健壯的身軀在漸趨微弱的天光下更顯得至高無上。

  「妳走吧,希望妳能把項鏈物歸原主。還有,不要讓我看見妳再出現在任何一場宴會裏。」壓抑著直湧上心頭的陌生情欲,他語氣冷淡,投向她的銳利目光暗示著他下次絕不容情。

  她愣愣地看著他太過好看的輪廓,好一會兒才意識過來他這一番話是在警告她。

  「你真的覺得我看起來像是會偷人家東西的人嗎?」她嘟著唇,滿臉委屈。

  她想不通,不明白何以當她穿著名家設計的服飾,戴著價值不菲的珠寶時,別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是富家千金,並盛讚她看起來氣質高雅出眾;而當她身著女僕服飾,戴上價值上百萬的珠寶時,卻被人認定是扒手。

  他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望著已經坐起身,楚楚可憐地嘟嘴的女孩。

  男人的眼神閃過一絲迷惑,不知道為何自己在這一瞬間居然會考慮相信她的話。

  但很快的,他便恢復之前清冷的模樣,期間的變化之快,除了他自己,旁人根本無從發覺。

  他猜測著她是隸屬於某個組織還是單獨行動的?像她這樣富有浪漫氣息,氣質又那樣嬌貴的人,只要稍加打扮,就能輕易混入高級的宴會場所而不會被任何人懷疑;而那雙無辜而清純的大眼更是絕佳的掩護,任何人都不會將她這麼善良無害的女人跟技巧高超的扒手聯想在一起。

  但是他來自意大利,居住在以歷史古跡和數量驚人、手法出神人化的扒手聞名的羅馬城,他不會被她那副無辜的外貌蒙騙,尤其她犯罪的「證據」是如此的明顯。

  他偏過頭,睨視著她。

  他眼底的不信任是如此明顯,明顯到就連平時不善於察言觀色的宣智瑤都能感受到,她很無力地嘆了一口氣。

  「你不相信就算了,不過我還是非常感激你。」她站起來,輕輕拍去沾在裙子上的草屑,動作優雅細膩,自然而不做作。

  男子瞇起眼,很難想象一個周旋於各宴會間的扒手會連這樣的小動作都深具教養,優雅的令人側目。

  宣智瑤感到很沮喪,他的誤會讓她很傷心,雖然只有短短的時間,但是因為那一吻,他們之間已經不僅僅是陌生人了,她渴望得到他的信任,但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曾考慮將自己的真實身分告訴他,但是又怕坦承的結果會引來他更輕視的目光,上流社會的人都很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像這種不顧自己和家族的聲名從宴會逃走的荒謬行為,恐怕沒有辦法獲得這個看起來出身高貴男子的認同。

  再者,她也沒有把握,在知道她是誰之後,男子會不會改變想法,認為讓她回到上流社會當千金小姐反而是在幫助她。

  在她猶豫不定間,男子已經轉身準備離去。

  「請等一下。」她大膽的提出請求,雖然不知道這名看起來很冷酷的英俊男子會不會答應,「我可以……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她期期艾艾地看著他,臉上有著嬌羞的微紅。

  男子靜默地注視著她,又冰又冷的目光落在她嬌貴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就在宣智瑤以為他根本就不會回答時,一句沒有溫度的話從他那張好看的菱唇吐了出來。

  「齊諾·薩弗亞。」

  宣智瑤的視線無法自他的背影移開,說不出為什麼,她覺得這個背影看起來雖然高傲,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孤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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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4 04:04 PM|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齊諾,原來你在這裏。」一個稚嫩卻冷淡的聲音從齊諾身後靠近,小小年紀卻已顯得異常高貴傲然。

  同樣黑發黑眸,十歲的伊歐·薩弗亞與齊諾的五官驚人的相似,但是他俊美的面孔不同於齊諾的冷硬,而是散發出一股溫煦的夢幻光芒。然而,這並不代表與他人相處時會表現得和藹可親;至高無上的冷傲是已經從歷史舞臺退場的意大利薩弗亞王朝留給這兩個兄弟的遺產,深深地鑲嵌在他們高貴的血液中。

  伊歐修長的身材雖然不及齊諾的高大強健,卻同樣有著不凡的尊貴氣勢。

  一縷溫情軟化了冷硬的五官,齊諾略偏過頭,深邃的黑眸沁著柔和的光亮,他只有在面對自己唯一的血親時,才會褪去些許冰冷嚴酷。

  他沉默的看了才十歲就已生得俊美非凡的弟弟一眼,視線隨即又落在陽臺下方。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別墅四周亮起昏黃的燈光,原本在夕陽下顯得金黃翠綠的草皮,此時已有大半隱入黑暗中。

  不知道她逃出去了沒有?

  發現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擔心起那名女子,齊諾忍不住在心裏低咒一聲。

  為一個女人的安危擔憂,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更何況,那只是一個陌生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老練的女扒手。

  他明明是看著變換七色虹彩光芒的噴水池,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眼前卻老是有一張無辜又甜美的小臉揮之不去,在那雙眼眸深處,似乎透著一股千金小姐的傲氣與固執,在她的眼眸盯視下,齊諾向來沉靜的內心居然出現罕見的不寧。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她了,因為她雖然穿著樸實的女僕服飾,但是在燦爛奪目的鑽石項鏈下,她的美麗與氣韻卻一點也不顯得失色,反而有種相得益彰的效果,就好像那條項鏈本來就該戴在她脖子上一樣。

  但是,擁有那一條價值高昂的鑽石項鏈的她,根本就可以過著公主般的生活,哪還需要委屈自己去當被人呼來喚去的女僕呢?

  齊諾的心思徘徊在她啟人疑竇的身分上。

  「你在這裏站很久了,不去跟主人打個招呼?」伊歐淡淡地說,修長的身形轉過來背對著外面,兩只手靠在陽臺的白色大理石護欄上,慵懶閒適的模樣很有大人的氣勢。

  「等一下去。」他口吻冷淡,像在談論一件不怎麼重要的事。

  齊諾修長的手指間握著水晶杯,杯裏的液體卻絲毫未減,當然,這一切全逃不過有著驚人和敏銳觀察力的伊歐那雙看似純稚實則精明的眼。

  才十歲就已經顯露出超齡的沉穩與智慧,伊歐的聰明不是只有表現在艱澀難懂的科目上,在商業和人際關係方面,他甚至有著比齊諾更為優秀的天分,所以齊諾才會時刻將他帶在身邊,隨時隨地訓練他。

  當然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固執的伊歐堅持不願上學的緣故。

  「有心事?」兩人的對話向來言簡意賅,一針見血,在旁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齊諾偏過臉來看著早熟又聰明的弟弟,黑眸閃過瞬間的詫異,雖然只有十歲,但是伊歐的洞察力比一個成年人還敏銳。

  薩弗亞王朝垮臺之後,父王母後因為承受不住而精神崩潰相繼離世,當時還非常年輕的他們遭此沉重的打擊之餘,在很短的時間內鍛煉起他們堅韌的心性。

  天生的高傲使得齊諾不但沒有因為失去所依和被迫離開祖國的雙重打擊而意志消沉,反而憑著極強的自尊心,迅速在美國開創出另一個商業王國。

  知道即使矢口否認也只會換來伊歐不相信的輕嗤,但是他又不願說出心裏想的事,於是換了一個方式回答:「不,只是有些困擾。」

  「困擾?」光是聽到這樣的話,就已經足夠令伊歐吃驚並笑出聲了。他這個冷酷如冰、什麼都不放在眼裏的哥哥也會有困擾的時候。

  伊歐首先就推翻工作困擾齊諾的可能,因為就算在幾年前,他們剛離開祖國意大利來到美國開創事業的時候,面對著種種令人焦頭爛額、望之卻步的困境,齊諾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照單全收,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撇開工作不談,會讓事業有成,心性孤高冷傲的齊諾困擾的應該就是……

  「女人?」伊歐略微側過臉,黑眸中透出旁人望塵莫及的智慧。

  齊諾一言不發,鎮定沉穩的黑眸卻流露出一絲真實的情緒。他重新看向陽臺左下方的草皮,呼吸間似乎還隱約嗅到殘留在胸口襯衫的淡香,胸口能感受到她的顫抖,脆弱又無助的顫抖……

  她美得令人心驚的面孔、柔若無骨的身段、楚楚可憐的眼神,讓向來不為任何事物所動的他,心湖難得起了波濤。

  「我猜對了。」縱使一閃即逝,齊諾的怔忡依然逃不過伊歐犀利的眼。

  唇角微扯,稍稍化去向來嚇人的冰冷,齊諾也只有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才容許自己洩漏些許情緒。

  大掌覆上梳理得十分整齊的黑發,一個輕微的動作便揉亂它。

  「把你的聰明留給那些繁雜的課業吧!」齊諾不正面回答,表情有著到此為止的意味。

  伊歐雙手並用的把頭發整理好,一雙黑眸瞪得大大的,氣他老是把他當小孩看。

  「什麼嘛!」他冷哼一聲,一會兒又拗不過好奇心的驅使,固執地問:「她是誰?」

  剛剛在宴會場裏兜了一圈,沒看見任何讓人眼睛一亮或印象深刻的美女,濃粧傃抹或惺惺作態到令人作嘔的女人倒不少。

  齊諾仍未給他任何答案,只是張口將一大口酒滑入喉嚨,空留冰塊撞擊著水晶杯。

  為了跟化粧間的女僕互換衣服,宣智瑤大方地脫下一條昂貴的鑽石手鍊和一顆價值不菲的鑽石戒指與之交換,然而這二件首飾跟脖子上的這條鑽石項鏈的身價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父親對於能烘托出身分地位的物品向來不會手軟,他尤其鐘情鑽石,所以打從她進入社交界開始,她的首飾裏便不乏價格驚人的鑽石。

  而她戴在脖子上的這一條更是其中價格最高的,她在市區挑了一家看來最氣派的珠寶店賣掉它,換得的金額是一般的上班族可能需要工作二十年才有辦法賺到的。

  她在夜間銀行開了一個戶頭把店家給的支票存進去,然後再帶著珠寶店給的零頭替自己買了一套普通的牛仔服飾。

  宣智瑤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晃了一會兒之後,決定到紐約去展開沒有父親箝制的新生活。

  雖然下定決心做一個平凡人,但是她卻不怎麼清楚一般人的消費習慣,當她穿著生平第一套的牛仔服,神色自若地走進紐約市中心最昂貴的五星級酒店時,負責在門口接待的服務生還愣了一下,不過他的疑惑很快便因感覺到她渾身上下那股說不出的典雅高貴與婉約氣質而消失。

  向櫃臺經理要了最頂層的高級套房,宣智瑤沐浴之後就準備休息,也不知道是因為太興奮還是因為太緊張,她整夜都在作夢,夢的主題則完全離不開那個看起來冷傲,卻又有個異常溫暖懷抱的男人。

  她大概在夢裏把那一場意外的吻溫習了上百遍,醒來後的她懷疑自己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遺忘那種甜蜜的滋味。

  她一直睡到下午,這才步出酒店買了一份報紙,準備替自己找份工作。

  很難想象她這種衣食不愁的人最大的心願居然就是工作,當她還是個什麼都不用做,每天只要打扮妥當準備參加宴會的千金小姐,最羨慕的就是看到那些身著整齊制服的人認真工作的身影,她好想象他們一樣,穿著制式的制服自食其力。

  所以她的理想直指有制服可以穿的行業。

  當她捧著報紙坐在公園裏,從一大堆讓人眼花撩亂的廣告欄裏尋覓工作時,一家航空公司招考空姐的啟事引起她的注意。

  她看了看招考條件,覺得自己似乎還可以勝任,於是便跑去應考,而且很幸運的,她考上了。

  她以完全符合標準的身高體重,流利的英文和中文以及同時會日、德、法三種語言和亮眼的筆試成績被錄取,就這樣,她成了長青航空公司紐約站的空服人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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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4 04:18 PM|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我很抱歉,您的手提箱沒有怎麼樣吧?」她眨眨眼,擠掉眼中的淚水,透過淚霧,她看見一個高度只到她的肩膀,沒什麼頭發,長得圓圓胖胖的外國男子。

  這種發型總是會讓她聯想到生菜色拉,說實話,有那些顏色點綴覆蓋的頭發,實在是比光禿禿的一圈或一片,或像沙漠中的植物般隔了很遠才東長一撮西長一撮的好看多了。

  男子圓圓的眼睛上抬,在上舉的手臂與行李箱之間窺見一張嬌美無比的臉,原本無精打採的他突然間變得精神抖擻,圓圓的眼中有著見獵心喜的光芒。

  他不動生色,以內行的眼光看著包裹在合身制服下的豐腴,猜測著她令人銷魂的三圍尺寸。

  「沒關係,沒關係。」他咧著嘴笑,好色的本性使他雙手發癢,幾乎忍不住想襲上藏在貼身制服下的柔軟,「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個放上去嗎?」

  宣智瑤還來不及回答,那個重量不輕的手提箱已落到她手中。

  這裝的是什麼啊?這麼重。

  心裏雖然這麼想,臉上卻還得裝出一副十分樂意幫忙的樣子。唉,現在才知道從事服務業是多麼辛苦的事,以前當大小姐的時候真的是不諳民間疾苦啊!

  看了發出上等皮革光芒的箱子一眼,再對男子投以禮貌的一笑,她對眼下這個露出色相的中年男子毫無提防,空出一手打開頭頂的行李艙,艙門緩緩上揚,她隨即用雙手抓著手提箱兩邊,準備將這個重量不輕的東西平放入行李艙。

  男子乘機將視線落在她暴露於眼前的豐滿,稍微享受一下眼福之後,便打算利用時機將圓胖的臉擠上去享受跟豐腴間接摩擦的樂趣。

  還來不及動作,一股驚人的氣勢陡然逼近,就像有人從他的頭上淋下一大桶冰水一樣,男子全身一顫,一陣涼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他靜止不動,覺得自己像是被兇猛的野生動物盯上一樣。

  光線突然黯淡下來,高大健壯的身影罩了上來。

  男子圓圓的眼睛緩慢的上抬,隨即接觸到一雙如利刃般銳利的利眸,深刻的五官沒什麼表情,但緊繃的肌肉與略沉的眸光卻讓他渾身一顫,在那種如王者蒞臨般的驚人氣勢下不由自主的膽寒。

  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那身森冷與霸氣卻讓他感覺到,好像他去碰觸到一件專屬於他人的物件,感覺到額際的汗水瞬間滑過圓胖的臉頰,男子幾乎是被嚇軟手腳地跌回自己的座位。

  太可怕了!他縮起圓胖的身體,感覺站在身邊的不是人,而是一頭危險至極的黑色獵豹。

  伊歐的視線落在齊諾透出強烈氣勢的背影上,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完全沒有想到齊諾居然會因此而動怒。

  而且還是因為一個女人而動怒。

  一些蛛絲馬跡在伊歐早熟又靈敏的心頭緩緩流過,自從象徵至高無上權力的頭啣被摘除,及一件令齊諾性情大變的事情發生之後,帶著稚幼的他離開祖國的齊諾,真正的喜怒就隱藏在如深霧般的沁冷和如面具般的嚴酷中。

  除了他和流著相同血液般的自己之外,他所有的情緒猶如被機器控管般,從不曾失控過。

  這一切,現在似乎改變了,一絲不安與猛然襲來的嫉妒使伊歐不由自主地沉下眼。

  對齊諾強烈的依賴和習慣有他全神貫注的關心,讓伊歐對那個女人的心態從嘲弄轉為憎惡。

  任何一個企圖接近或引起齊諾注意的女人都是他討厭的對象,也是他攻擊的目標。

  正使盡力氣把手提箱往上提的宣智瑤,突然感到手上一輕,一雙黝黑寬大的手掌接手這項艱巨的任務,毫不費力的幫她把手提箱提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手提箱似乎是被惡意地摔進行李艙裏。

  替她關上行李艙門的同時,那雙手擦過她的手背,瞬間帶來一陣難以言喻的溫暖,側過臉,她訝然發現齊諾的俊臉忽然近在眼前,剛烈的男性氣息令人懷念,宣智瑤感覺到被擦過的手背明顯的殘留他的溫度,身體不禁竄過一陣電流。

  這麼尷尬的近距離接觸,讓她可以輕易感覺到他充滿陽剛的氣息灼熱地拂過自己頭頂,她低下頭,有點不知所措。

  在他高大有如戰神的身軀旁,她顯得那樣嬌小而無助。

  舉起留有他溫度的手放在胸前,宣智瑤的心臟怦跳,臉上的熱度足以媲美空中廚房的烤箱。

  「謝、謝謝你……」宣智瑤硬是擠出一句道謝的話,只不過因為太過緊張,聲音聽起來非常沙啞。

  齊諾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禮,高大的身軀優雅的坐回屬於他的位置,臉上毫無表情,就像他只是做了一件舉手之勞的事而已。

  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當他的視線落在那兩片均勻豐潤、色澤誘人的唇瓣上時瞬間湧起的渴望;而與這種強烈得令他疼痛的渴望不相上下的,是看見有人覬覦她時,在胸中莫名燃燒的怒火。

  齊諾無法厘清自己的情緒,他一直以為在他心目中她不過是個身分可疑的扒手,但好像不只是這樣。

  那個吻帶來的影響比他想象的還要深,他並不是第一次親吻女人,但她卻是第一個使他無法忘記個中滋味的女人。

  他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有某種他並不明白的東西在心底深處蠢蠢欲動,每當他意識到這股波動時,思緒就會不由自主地被拉回三個月前的宴會現場,而當他發現這種情況時,他的心情就會特別浮躁。

  他不清楚為什麼當他看穿那個圓胖男人的企圖時,暴怒的情緒便立即席卷他全身,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試圖染指屬於他的東西。

  一想到她差點被襲擊,下顎的肌肉便忍不住抽動,齊諾銳利的視線再度落在右前方的圓胖側臉上,而對方似乎也感受到他犀利的目光,長滿手毛的胖手趕緊伸出去搶過宣智瑤捧在手上的冷氣毯,慌慌張張地撕開塑料膜,用冷氣毯蓋住頭頂,把自己搞得像個中東人。

  宣智瑤好奇地看著那圓胖男子,猜測著他是不是很怕冷,因為他全身都在發抖。

  「需要毛毯嗎?請問需要……」甜潤而柔軟的嗓音才恢復不到一分鐘,一接觸到齊諾如夜般深沉的黑眸,她的喉嚨就像被什麼東西哽住,她努力地一清再清,才有辦法繼續開口,「需要……需要毯子嗎?」

  因為不敢正視他的眼而落下的視線剛好停留在他冷硬的唇瓣上,她隨即憶起當時令人悸動不已的初吻,心跳立即如擂鼓。

  她的心底深處其實一直懷念那種滋味,期盼著與他相逢。

  齊諾黝黑的大掌伸出放在毯子上,讓她感覺他的力量,在他的手短暫停留的瞬間,他的黑眸緊盯著她的臉,仔細地瀏覽她的五官。

  雖然低垂著眼不敢與他的視線接觸,宣智瑤卻能夠感覺到他的凝視像是一道細微的光束在她臉上緩慢地移動著,彷佛代替他的手在細細地觸摸。

  她調整氣息,體內的血液隨著加速的脈搏激烈的奔騰流動。

  好不容易,他終於結束那令人窒息的凝視,慢條斯理地拿走毛毯,宣智瑤卻發現他的手刻意地放在她的手掌剛剛壓著的地方,彷佛在汲取她留下的溫度。

  被他這狀似無意的動作弄得更加緊張,視線順著他的手指,看向他黑色西裝下緊繃的胸膛,再次情難自己地想象起她曾躲在那個懷抱中,聽著他穩定的心跳……

  「這就是那個令你困擾的女人?」伊歐輕蔑地附在齊諾耳邊低聲問,目光挑剔地落在宣智瑤的臉上。

  不願承認她柔和嬌美的五官的確很漂亮,伊歐只覺得她跟亮麗耀眼如星星般的歐洲女郎比起來簡直黯淡如塵埃。

  沒有回答他的話,齊諾把冷氣毯的塑料袋撕開,不發一語地蓋在伊歐的腿上。

  就在宣智瑤因為這不當的思緒而怔忡之際,腳跟突然被人用力踢了一下,她痛呼一聲,從如深沼般的迷離中清醒過來。

  「耳機,需要耳機嗎?」座艙長的聲音從身後接近,趁著遞給旅客耳機時附在宣智瑤耳邊惡狠狠地道:「妳到底在幹什麼?」

  從座艙長的聲音宣智瑤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忍無可忍的怒意,宣智瑤趕緊收斂心神,咬著牙,低頭繼續前進發放冷氣毯。

  只不過,因為腳步太倉促了,她居然絆到自己的鞋跟,整個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前傾,手上的毛毯就這樣飛了出去。

  啪啪啪,毛毯變飛毯,分別落在走道和旅客的身上,而其中有一張更是不偏不倚地砸中一個相當漂亮的女性客人的臉,讓她欲哭無淚的是,那位女客人正好在擦口紅。

  看著冷氣毯緩緩從那個客人的臉上滑下,一條由口紅造成的擦線由嘴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從驚嚇中恢復過來的女客人,憤怒的臉慢慢變得扭曲,原本漂亮的五官此時活像是恐怖片裏的女鬼,正準備以深沉的怒怨將她拖入地獄。

  聽見後頭傳來座艙長憋氣的笑聲,而她自己,則快要被這一幕給嚇傻了。

  沒錯過這一幕的伊歐扯開嘴,正準備好好的嘲笑她一番,冷不防接收到齊諾冷颼颼的兩道目光,他脖子一縮,吐了吐舌頭,把到嘴的惡毒言語咽回去,一雙眼往後斜睨,等著看好戲。

  哼哼,一種不該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陰沉出現在伊歐清澈的眼中。

  齊諾應該已經發現自己破天荒為之動情的女人,竟然是個連最簡單的事都做不好的蠢蛋了吧?伊歐發現自己剛剛的妒忌完全是多餘的,沒有人會喜歡一個不斷把事情搞砸的女人,更何況齊諾對沒有大腦的雌性動物向來反感。

  齊諾的視線回到手中的報紙,卻發現自己的注意力根本沒有辦法集中,他皺了皺眉,想著這個女人還真會出狀況,她真的是如櫃臺服務員所說,通過考試才當上空姐的嗎?

  心頭赫然閃過的擔憂讓齊諾感到一陣錯愕,為了甩開這不當的情緒,他強迫自己專注在報紙的文字上。

  完了、完了!這次是踩到炸彈了,瞧那個輪廓深邃的外國女子一副氣得快爆炸的樣子,她知道自己這次一定在劫難逃。

  宣智瑤全身僵硬,臉色蒼白,眨著畏怯的大眼,眼睜睜地看著美麗的女客人照過鏡子後,眼眸先是大睜,繼而憤怒地瞇起。

  女客人撕開溼紙巾,胡亂地擦掉那條脫軌的紅線,接著一把扯掉滑落在膝蓋上的冷氣毯,怒氣騰騰地將之丟在地上,緩慢地站起身,高挑修長的身軀散發著駭人的怒意。

  「妳!」她嘶吼著,一手指向宣智瑤,像一只突然被激怒的野獸般,一副準備上前撕扯宣智瑤的模樣。

  「對不起,是我絆到她的腳害她跌倒的,妳沒有受傷吧?」低沉動聽的男性嗓音從宣智瑤身後傳來,伴隨著一陣拂過她頸背的氣息。

  宣智瑤可以感覺到他高大的身軀就在背後,強烈的存在感使她背脊發麻。

  「齊諾!」伊歐抗議地低呼,不滿他竟再度出手管那笨空姐的閒事。

  美麗的外國女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黑發黑眸,五官深刻俊美,透著威嚴與優雅。

  像是突然著了魔般,女人眨了眨眼,張牙舞爪的怒氣瞬間消失不見,兩只原本準備上前扭斷肇事空服員脖子的手在胸前不自然地扭著,臉上泛起嬌羞的赧色。

  「沒、沒有,我沒受傷,謝謝你的關心。你好,我叫瑪麗亞·安弗瑞斯。」高跟鞋踩過那張被她一把丟在地上的冷氣毯,纖細修長的手指伸上前主動握著齊諾的手,深邃的大眼中閃爍著的光芒,就如同之前矮胖的男子見到宣智瑤時一樣。

  只一瞬間,狂怒的女人就搖身一變,成為優雅而高尚的都會女子。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在經過宣智瑤身邊時,她扭動的屁股猛然撞了她一下,把相較之下纖細許多的宣智瑤給撞到坐椅的邊邊去。

  「齊諾·薩弗亞。」齊諾說著,眼眸分心的瞥了宣智瑤一眼,示意正揉著被撞疼腰部的她收拾殘局。

  宣智瑤咬著唇,彎下身去拾起那條有著高跟鞋腳印的冷氣毯,順便收走其它客人遞還給她的,心裏被感激與嫉妒同時拉扯著。

  「薩弗亞先生……呃,這位是?」瑪麗亞的視線落在俊美無儔卻透著一股傲氣的小男孩身上,閃動的眼眸在悄悄猜測這兩人的關係。

  「伊歐,我的弟弟。」齊諾淡淡的解釋,同時收回手,並沒有被她柔軟細致的手心迷惑住。

  對話傳入宣智瑤耳中,不知為何她突地感到一陣輕松,在胸腔隱隱壓迫的壓力瞬間消除,狂喜充斥心頭。

  弟弟,小男孩是他的弟弟,不是他的兒子。太好了!她幾乎要跳起來歡呼。

  「噢,原來是你弟弟啊!」瑪麗亞松了一口氣後,傲然的胸圍隨著呼吸起伏著,有意無意的,她挺起胸微微靠近,目光在齊諾英俊的臉上放肆地打量著,震驚於他尊貴與至高無上的氣勢,客套話流利的自她性感的嘴唇吐出。「長得跟您一樣英俊……」

  面對放射著魅惑電波的眼眸,齊諾心如止水,對她的讚美冷漠地點點頭,沒有答腔。他的目的已經達成,對她的眉目傳情完全沒有興趣。

  只是,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在見到宣智瑤面臨危機時,便忍不住想要跳出來替她解圍。

  知道自己此時應該要回座了,瑪麗亞卻不甘心就此離去,好不容易有機會跟一個如此英俊非凡的男人認識,再怎麼樣也要設法取得再度聯絡的管道。

  於是她輕笑,笑容柔媚而充滿風情,從隨身的名牌包包中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聲音透著女強人的自信。

  「我是喬治亞銀行的總經理,請多多指教。」她的眼睛直視著齊諾的黑眸,瞧著他的反應。

  齊諾看了一眼那張燙金字體的玫瑰色名片,無言地收下它,將它塞進西裝口袋裏,完全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打算。

  女人錯愕地眨了眨眼,笑容因為遲遲等不到他回遞的名片而逐漸僵住。

  他沒聽清楚嗎?她可是知名銀行的總經理耶,是男人眼中兼具智慧美貌與年輕性感的女人耶,是在眾多男人覬覦的眼中傲然穿梭的女強人耶,怎麼他好像沒什麼興趣的樣子?

  難道她的魅力在他身上完全失效?

  生平第一次的挫敗令她暗暗咬牙,但是她並沒有就此打退堂鼓的打算。

  「呃,我是否能要一張您的名片呢?」端出更媚的笑容,她堅持的目光暗示著她的決心。

  齊諾看了眼前這位風情萬種的女人一眼,淡淡地開口:「抱歉,我沒有隨身帶名片的習慣。」接著他就轉身回座,拿起報紙全神貫注地看著,冷傲的側臉無言地傳達對她拒絕的意思。

  瑪麗亞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在原地站立良久,直到座艙長因為發放耳機必須請她讓道,她這才悻悻然地回座,惱怒的美眸發洩般地狠瞪了宣智瑤一眼。

  宣智瑤抱歉地陪笑,目光在齊諾的側臉上短暫停留。

  她想不通,他明明看起來那麼冷酷、不近人情,為什麼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助她呢?

  在百思不解的同時,卻又有一股窩心的暖流滑過心頭。

  她忍不住又看了那張英俊的側臉一眼。

  把剩餘的冷氣毯發完,在回程經過他身邊時,他冷不防的開口,害她的心猛地狂跳起來。

  「不跟我道謝?」聲音冷冷的,齊諾並沒有看向她,視線仍是停留在報紙上。

  「謝謝……」她咬著唇,臉紅紅的,聲音很小聲。

  「唉,我看啊,我們這趟飛行有了這麼一個『特別 的空姐,別想平靜的度過了,你認為呢?齊諾。」伊歐傲然地偏著臉看她,姣好的唇角含著一絲嘲弄。

  宣智瑤把嘴唇咬得更緊,盡量掩藏美眸中的怒火。

  可惡,這沒禮貌的臭小孩,竟敢詛咒她還會再出錯。

  機上廣播告知飛機準備起飛,宣智瑤趕緊小跑步回她自己的座位,迅速坐下來扣好安全帶,因為太過倉促,她被厚重的安全帶扣敲到手背,當場痛得齜牙咧嘴,頻頻吸氣。

  對面的同事看到這種情況,甚至連個表情都沒有,彷佛已經太習慣這種事情了。嗚嗚……好像真的被那個沒禮貌的小孩說中了,她的霉運還沒結束呢!

  齊諾濃黑的眉毛微微皺起,不知道是第幾次聽見她道歉的聲音,一只手雖然在PDA上點點寫寫,然而思緒卻完全沒辦法集中。

  她似乎對這種工作一竅不通,推著一輛餐車看來挺專業的,卻在應付客人不同的要求時狀況百出,不是把客人要的果汁倒成冒泡泡的汽水,再不然就是把餐點搞錯,讓點意大利面的客人瞪著餐桌上的漢堡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離譜的一次是,客人要求果汁不加冰塊,她卻把滿滿一杯冰塊遞給客人,而杯子裏卻沒有一滴果汁。

  不僅如此,餐車也推得歪七扭八,活像是有人在餐車對面跟她角力一樣,她拉拉推推,撞過來撞過去,使得被她服務到的那一區看起來活像是災難現場。

  放下PDA,齊諾一手輕輕支頤,沉思的目光落在前方,思索著她真正的面貌。

  雖然一再出狀況,但是不可諱言,她那脫俗的氣質和高貴的姿容透露出一種上流社會的氣息,就像是受過嚴格教養的名媛淑女那樣。

  齊諾的腦海裏突然有種奇怪的想法,他直覺地認為如果角色對換,她是被服侍的那個人的話,她應該會顯得從容而自在。

  盡管並沒有與她的視線接觸,但是宣智瑤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視線沒有離開自己,那如冰般的冷凝目光從正前方射來,引起她炙燙的反應,她微紅著臉,捧著熱紅茶壺的手不住的微顫。

  把裝著紅茶的杯子用托盤遞還給客人,直起身,她暗暗地祈禱,不要緊張啊,今天出的糗已經夠多了,別人怎麼想無所謂,但是在他面前至少不要出錯,她不希望給他留下壞的印象,讓他覺得她根本是來鬧場的。

  宣智瑤希望給他一個好的印象,不知不覺中已經對他傾注愛意的少女芳心努力地祈禱著。

  心裏念念有詞,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優雅地往前一步,對她的救命恩人同時也是觸動她心弦的男人綻出最甜美的微笑,揚了揚捧在手中的錫壺,甜聲詢問:「要咖啡嗎,先生?」

  「那裏面裝的好像是紅茶吧?」還沒變聲的童稚嗓音傳來,帶著刻意的嘲諷,伊歐張口吞下叉子上的水果,一點也不想隱藏他目光裏的訕笑。「連自己手中捧的是咖啡還是紅茶都不知道,我實在很好奇你們公司是以什麼樣的標準錄取妳的耶?」

  宣智瑤紅唇微張,臉上像是被熱氣燙著般潮紅,伊歐的尖銳言語一字字刺進她的胸口,雖然很氣,但是她卻也明白自己的確把整個服勤過程搞得一團糟,不僅如此,連帶公司的聲譽都給賠了進去。

  愧疚地垂下肩膀,她沮喪極了。

  她也許應該考慮換工作了,不,輪不到她來考慮,經過這一次,公司的主管大概會重新評估她是否適任吧!

  雖然一心想靠自己的能力自力更生,但養尊處優造成的不食人間煙火卻凸顯出她的無能,想到這裏,挫敗感幾乎使她掉下淚來。

  這時,一道熟悉的冷酷嗓音輕輕揚起──

  「謝謝妳,我正好需要一杯紅茶。」齊諾淡淡的說,意外自己又一次被她無助的眼神打動。

  「我記得你一向不愛喝紅茶。」伊歐噘著嘴提醒,不明白一向無情的齊諾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再幫著這個女人?

  「這並不代表我就不喝紅茶。」簡單的一句話就化解掉伊歐帶給她的尷尬,他主動拿起杯子,放到她的托盤中。「麻煩妳,謝謝。」

  一陣暖流流過心頭,鼻腔酸酸的,宣智瑤努力忍住即將湧上的淚意,除了對他的感激之外,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自責。

  微抿著唇,把冒著熱氣的紅茶遞給他時,無意間接觸到他的黑眸……

  她眼花嗎?那雙冷情的黑眸在與她接觸的瞬間似乎閃過一絲鼓勵的笑意,她眨著眼,待要看清時,黑眸又恢復原來的冰冷,讓她瞬間的悸動也跟著消失不見。

  注視著他優雅地接觸杯緣的唇,宣智瑤情難自禁的紅了臉,熱血往臉上衝的同時,為了避免讓他發現,她趕緊繼續往後走。

  齊諾啜飲著杯中的紅茶,飄入鼻中的除了紅茶的香氣外,還有來自她身上的淡雅香味,就跟那天在草地上撩動他情潮的香味一樣。

  他放下杯子,思緒再一次脫序地回到當日,每一個細節都那麼清晰的印在腦海,舌尖甚至還清楚的記得她的甜美羞澀,彷佛與她的唇舌糾纏不過是上一秒鐘的事。

  她的反應盡管生澀緊張,但是那種天真與單純卻帶給他意外的刺激,雖然她不如他曾吻過的女人那樣能夠純熟地找到他的敏感處,主動挑起他的欲望,但是卻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始終無法忘懷那種滋味,彷佛她的氣息已經成了他記憶的一部分。

  「你該不會是看上那個愚蠢的女人了吧?」偏頭瞪著齊諾沉思的臉,伊歐的口氣近乎質問。

  「注意你的禮貌,伊歐,你的家教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幫你請一個禮儀家教。」他淡淡地說,並不回答他。

  沒有被他的語氣嚇到,伊歐的反應是挑起眉。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齊諾?薩弗亞家族的人是不會容許你跟一個蠢蛋來往的。」伊歐沉聲地下了結論,年紀雖小,氣勢可一點兒也不輸給不動如山的齊諾。

  聽到這具攻擊性的字眼,齊諾的眉頭緊緊的皺起。

  「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經過薩弗亞家族的同意。」

  他的口氣還是很冷,只有伊歐知道,這種看似平淡的口吻裏,其實隱含著他絕不為人左右的魄力,假如薩弗亞王朝仍在,齊諾應該會是個獨攬大權的專橫君主。

  伊歐的眼睛瞪得很大,閃閃發亮的黑眸深處有著薩弗亞家族遺傳的固執與自傲,他冷哼一聲。「話雖然這麼說沒錯,可是你至少也該為我們優良的血統著想,一個不聰明的女人可是會──唔唔……」未完的話突然被一塊早已冷掉的牛角面包塞住,他困難地移動舌頭,好不容易才把那團面包吐出來。

  「不覺得你想太多了嗎?」他的食指輕勾,敲上伊歐的前額。

  撫著額頭,伊歐埋怨地瞪著齊諾冷硬的側臉,濃黑的眉毛緊皺,壓根兒不認為自己想太多。

  自從艾蜜麗亞離開之後,齊諾對女人──不,是對感情這種事,就始終抱著一種憎惡……甚至是完全排斥的態度。

  他對感情的不信任導致他看女人就像看著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一樣。

  說到艾蜜麗亞,那個美若天仙的女人是齊諾的女朋友,在齊諾還是王儲時,兩人穩定地交往,恩愛得令人羨慕,齊諾把意大利人與生俱來的熱情完全投注在擁有瑞典貴族身分的艾蜜麗亞身上,兩人並進一步互訂終身,但是在訂婚的消息還來不及對外發布時,令人措手不及的震撼突然襲向薩弗亞王朝。

  意大利決定廢除帝制轉向共和國制。

  一抹晦澀掠過伊歐清澈分明的黑眸,父王和母後無奈地哽聲宣布退位的情景從他的記憶深處緩緩浮現。

  雖然沒有像俄羅斯沙皇尼古拉二世那樣,宣布退位之後全家立刻遭到幽禁,隨即被集體屠殺,但是從擁有高貴地位的王子一下子變成平民的滋味,並不是那麼好接受的。

  對齊諾來說,失去王儲與變成平民的痛楚與艾蜜麗亞的立刻要求離去比起來,簡直就像被針稍微扎了一下那樣微不足道。

  就像是存心給齊諾致命一擊似的,美麗得宛如春天女神一般的她在薩弗亞王朝宣布退位,齊諾由王儲變成平民的那一天便冷然地要求分手,面對齊諾深受打擊的臉,艾蜜麗亞高貴的臉龐甚至連一絲動搖都沒有。

  雖然當時年紀還小,但是伊歐清楚的記得,齊諾連續幾天晚上都痛苦地抱著一大瓶酒,沉默地一口接一口的喝著,被艾蜜麗亞的離去痛擊得幾乎一蹶不振。

  艾蜜麗亞最後當然沒有回到齊諾身邊,這個來自瑞典的貴族一心盼望著能成為一國王妃,當齊諾失去王儲身分後,她便立刻去尋找其它歐洲王室的王儲。

  了解到艾蜜麗亞不過是將他視為通往王妃之路的敲門磚之後,齊諾的性格丕變,他用極度的冰冷與疏遠的態度來凝結被撕裂的傷口。

  不管那個不怎麼聰明的空服員是怎麼誤打誤撞地觸動齊諾的心,總之他已經決定好了,他絕對要扮演那個從中破壞者。

  伊歐瞪著那個空服員往廚房走去的背影,黑眸中閃爍著下定決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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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4 04:26 PM|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齊諾先生……」輕柔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

  齊諾把視線從PDA上移開,抬眼注視著突然來到身邊的宣智瑤,她的一雙手在平坦的腹部前緊緊地絞著,水亮的黑眸看起來既羞怯又誠懇。

  他微挑眉看著她,鼻間飄來一陣纏繞記憶的淡香。

  一旁的伊歐立刻把視線從書本移開,投向她的目光毫不掩飾自己的傲慢和對她的輕蔑。

  耳邊傳來一陣吸氣聲,齊諾困惑地看著她調整呼吸,彷佛不這樣做,她就沒辦法繼續說話似的。

  「上次……還有這次……我很感謝你一再的幫我……」說到這裏,她清清喉嚨,聲音幹澀得不得了,視線微微向下,不敢看向他如深淵般的黑眸,就怕一接觸,後面的話就講不出來了。

  齊諾沉默地等著她的下文。

  伊歐濃黑的眉用力挑起,看來這並不是齊諾第一次為這個愚蠢的女人挺身而出,那麼她所謂的上次,應該就是之前加州的宴會 ,小小的腦袋飛快的思索著。

  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低垂的視線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動作使得齊諾的神色瞬間一變,她繃著身體,臉色微紅地提出請求。

  「我想……」她吞了一口口水,決定一氣呵成。「我想到了紐約之後,你是不是肯賞臉讓我請你吃頓飯。」一口氣把後面的話講完,宣智瑤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溼透了。

  這個想法從她上飛機的那一刻起就在她腦海中醞釀,但是她從未主動邀約男性,對象又是她暗自心儀的男人,一想到要站在他面前提出邀請,沉重的緊張與不安幾乎壓垮她。

  宣智瑤不斷掙扎著該不該開口邀齊諾用餐,致使她在廚房的工作連連出錯──把完全沒有開封的果汁丟進垃圾桶、無意識地把客人未用完的潛艇堡塞回烤箱並且拉下開關……她終於被忍無可忍的眾人轟出廚房,座艙長抓狂的命令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反省。

  然而回座的她根本沒有辦法反省,一顆心全繞在冷峻寡言的齊諾身上。

  她皺起眉咬著唇思索了半天,期間還曾經幾次偷偷摸摸地溜到門簾邊,透過門縫觀察頭等艙裏的他,只見他埋首於工作,雖然專注,嚴酷的神情半分未減。

  看了看,又縮回頭去,覺得一開始的勇氣在看見他嚴酷如冰的表情時減了幾分,咬咬唇,皺皺眉,又覺得機會難得,錯過不再。先不提那令她念念不忘的一吻,光是他三番兩次的解圍,她就應該好好的謝謝他。

  她就這樣反反復覆,拉開布簾偷看、放上布簾嘆息,直到背後突然伸出一只手,揪著她的衣領將她拉回座位,她這才乖乖的坐在座位上,不過不是反省,而是認真地想著要怎麼開口。

  終於,離飛機降落只剩半小時,趁著回收客人用過的耳機,宣智瑤鼓起勇氣開口。

  齊諾一手支頤,注視著那張羞怯的粉顏,一絲細微的情緒在眼中閃過。

  「齊諾他忙得很,哪有時間跟妳吃飯?」不等齊諾回答,伊歐率先開口,語氣很跋扈。

  宣智瑤彷佛聽見腦海裏某種東西炸開的聲音,她咬緊唇,告訴自己不要去理會伊歐,他只不過是一個目中無人而且被寵壞的臭小孩罷了。

  「可以嗎?」她微笑,不死心地問,心裏卻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為了道謝?」沉默半晌,他總算開口,沉思地看著她的臉。

  她用力點頭,美麗的眸子充滿期待。

  「那就明天晚上。」他做了決定,對一旁伊歐抗議的冷哼置若罔聞。

  宣智瑤水眸一睜,因為驚喜而閃爍發光,她微微喘息撫著狂跳不已的胸口,沒有想到他竟會答應得這麼幹脆。

  「好、好,那就……那就明天晚上見,我先去工作了。」她低著頭繼續向前收耳機,小臉上滿是興奮又害羞的神色。

  齊諾側過頭去,一向嚴酷的表情在望著她的背影時變得柔和。

  「宣智瑤小姐。」他正確無誤地叫出她名牌上的名字,低柔的嗓音竟帶著一絲笑意,「妳是不是忘了什麼?」

  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嘴裏吐出,她內心忍不住雀躍,那種感覺很是奇妙。

  「啊?忘了什麼?」她眨著明眸,皺眉思索的表情很是可愛。

  「我們似乎還沒有決定用餐地點。」他道出重點。

  她用手捂著嘴巴,為自己的粗心懊惱。

  「我、我忘了,我根本沒有想到什麼地點……」她咬著唇,紅著臉老實承認。

  在當千金小姐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是管家在處理的。

  伊歐哼笑一聲,想起一個讓她知難而退的方法。他主動提起紐約市中心一家五星級飯店裏面的一家法國餐廳,他表示齊諾曾帶他去過,他覺得還不錯,說完他便垂下眼,巧妙地掩飾眼中的狡詐。

  他故意挑了個男女都必須穿著正式的晚禮服才能進入的餐廳,那個地方用餐禮儀繁復,沒受過正統西餐訓練的人可能會手足無措,他是存心讓她鬧笑話。

  「我知道那個地方。」宣智瑤眼睛一亮,連忙點頭,那正是她目前住的飯店,法國餐廳就在二樓,她去過一次。

  「你確定?」齊諾懷疑她是否知道那家餐廳的規矩。

  「嗯,就這麼說定啦,明天晚上七點見。」她笑得燦爛,為了能夠與他共餐而高興不已。「對了,伊歐也可以一起來喔。」她補上一句,完全忘了他前一刻的傲慢。

  「我才不希罕!」伊歐低哼,雙臂抱胸別過臉。

  等宣智瑤離開後,齊諾才回過頭,銳利的眸光射向伊歐的臉上。

  「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他冷聲問。

  「沒有啊,祝你跟她用餐愉快。」伊歐將臉埋在書本中,嘴角卻忍不住洩露出一絲戲謔的笑。

  齊諾一腳踏出電梯,就看見質感高級的雕花玻璃門前站著一個美得令人屏息的東方女子。

  她穿著一襲狹長、半胸式、剪裁貼身,下襬稍微向外敞開的白色晚禮服,纖細的腰彷佛禁不起盈盈一握。

  一頭如絲綢般的秀發優雅地盤起,只留下兩綹垂下的發絲垂落在雪白光潔的肩膀兩側,為那一大片裸露的空白提供了畫龍點晴般的點綴。

  雖然穿著素雅,沒有佩戴任何眩目耀眼的珠寶,但是她的光芒卻沒有被旁人的珠光寶氣掩蓋,反而更加襯托出她的與眾不同、高貴優雅的氣質。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兒,純潔高雅的宛如一國公主。

  注視著如此美麗逼人的她,齊諾冰冷的黑眸閃著復雜難解的光芒。

  沒有發現齊諾的到來,宣智瑤的臉微側,注視著玻璃窗外的輪廓看來美麗而純潔。

  齊諾移動腳步,沉緩無聲地來到她身邊。

  「晚安。」低沉的嗓音藏著某種深刻的情緒。

  輕輕地抽了一口氣,宣智瑤被他無聲的接近給嚇了一跳,撫著胸口,微微上挑的水眸裏有一絲緊張。

  「晚安。」她低聲回答,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垂下頭。

  老天!他今晚英俊得讓人無法直視。

  黑色西裝搭配淺藍色襯衫,領帶則是亮面的銀藍色,沉靜中透出典雅和些許的沉鬱,高大挺拔的身材此時看來更加可敬可畏。

  心臟怦怦直跳著,宣智瑤隱約可以感覺到他沉穩綿長的氣息拂過發燙的臉頰。

  「可以進去了嗎?」他沉緩地問,黑眸落在她漾著紅暈的臉頰上。

  「當、當然。」她露出微笑,伸出手勾進他早已準備好的臂彎之中,黑色西裝柔軟的質料輕微地摩擦她細致的肌膚,他的體溫透過衣料傳到她的手臂。

  她低著頭,緊張全寫在那張動人的小臉上。

  雕花玻璃門從裏面打開,侍者彎下腰,讓一個高大一個纖細,亮眼程度不相上下,卻又意外相配的兩人進入裝潢奢華的餐廳。

  宣智瑤步伐優雅,款款動人地從左側入座,侍者為她拉開椅子,她在身體幾乎碰到桌緣的距離站定,等到侍者將椅子推進來碰到她的腿彎時,才態度從容地緩緩落座,姿勢高雅,充分流露出深具教養的大家閨秀風範。

  沒有錯過絲毫細微動作,齊諾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落落大方的舉止,疑惑像氣泡一樣地緩慢升上來。

  專門在宴會出入的女扒手、對服務一竅不通的空服員、在眾名流群眾的高級餐廳表現得體的千金小姐,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真正的身分?

  侍者為他們遞上菜單,在那些菜名艱澀、花樣繁多的法國餐點面前,她毫不含糊地以一連串標準的法文為自己點了前菜和湯,主食則是魚,中間搭配的水果和奶酪以及餐後的甜點和咖啡也點得十分考究。

  當精於品酒的調酒師帶著酒單上前來詢問他們餐前、餐中以及餐後配甜點的酒想要什麼時,她則含笑地說出自己偏好比較淡的口味,語調溫柔地請調酒師針對她所選的餐點內容給予建議。

  一連串的表現看不出任何矯飾或勉強,她得體而高雅的舉止,在這種餐廳裏顯得泰然自若。

  「怎麼了?」遣走侍者,注意到他目光深沉地打量著自己,宣智瑤不安地問,柔細的手指心虛地放在空無一物的脖子上。

  臨時在飯店一樓的精品店買了這套禮服,打扮好之後才發現脖子上空空蕩蕩,對著鏡子,她懊惱地想著自己顯然是挑錯禮服了。

  像這種半胸剪裁的晚禮服,留白的部分是留給耀眼珠寶的,當初她只看中意它獨特的設計,卻沒有考慮到搭配的問題。

  皺皺眉,她忘了自己已經離開宣家,再也沒有隨手一挑就有昂貴的首飾隨便她搭配,然而她已經習慣整體的美感,望著鏡中胸口那一大片空白,她怎麼看都覺得美中不足。

  雖然有想到先去精品店買一條項鏈來充數,但是眼看著約定的時間逼近,她是邀請人,不好意思讓他等,只好硬著頭皮,像個化粧化到一半就被迫登臺的主角一樣忐忑不安地出場。

  不過,似乎還是被發現了,他一定看出自己準備不周吧?她惴惴不安地想著,盛裝打扮不論是對主人或是對被邀請者來說都是一種基本的禮貌。

  「沒什麼。」齊諾注視著她,一臉沉思。

  強烈的疑惑緊抓住他的心頭,讓他很不舒服。

  這時侍者端來餐前酒,她立刻舉起冰凍的酒杯,湊到唇邊喝了一大口,心底的不安卻沒有因為入喉的冰冷而減少。

  不過,膽子卻因為酒精的刺激而大了不少。

  至少,她比較敢迎視那雙看不出在想什麼的黑眸了。

  「我就住在這家飯店的頂樓。」隨便找了個話題,她率先開口,決定不讓他的沉默牽制自己。

  「公司分配的?」他喝著紅酒,視線沒有離開她空白的頸項。

  這家公司的福利這麼好,居然大方到讓旗下的空服員入住五星級飯店的頂級套房?

  「才不是呢!我們公司分配在紐約的飯店是四星級的,床鋪根本不夠舒適柔軟,之前訓練的時候就住在那兒,連續三個月下來,我天天腰酸背痛,差點沒有辦法熬過訓練,還好只有三個月,要是必須長期住在那裏,我肯定會吃不消。」她略蹙眉,叨叨絮絮地說著,想起夜夜睡不好被失眠折磨,她就心有餘悸。

  「所以訓練結束妳就一直住在這裏。」他替她下了結論。

  她點點頭,沒有注意到齊諾的俊顏正逐漸變得森冷。

  「是啊,我還是比較習慣五星級飯店。」她理所當然地說著,拿下餐巾,在前菜送來前將餐巾打開,往內折三分之一,讓三分之二平鋪在腿上,蓋住膝蓋以上的雙腿部分。

  「在這家飯店住一晚要不少錢吧。」他放下酒杯,意有所指地問。

  「好像是吧。」她聳聳肩,不怎麼在意地回答。

  餐前菜送上來,她優雅地在擺滿銀器的餐具中拿起最外側的刀叉,仔細地分割食物,一小口一小口地送入口中。

  諱莫如深的黑眸緊緊地盯著她,看著她水嫩的紅唇隨著咀嚼食物而蠕動,齊諾的眸光不自覺地變得深沉。

  沒有聽到他的餐具碰撞聲,宣智瑤好奇地抬起眼,接觸到他的視線,她立刻像被火燙著般低下頭,不知所措地拿起膝蓋上的餐巾擦拭嘴角來掩飾心中的慌亂。

  她從來沒有跟男人單獨吃過飯,而眼前的男人任何一個眼神或舉動都帶著震撼人的氣勢,使她在害羞之餘又格外不安。

  「你……你怎麼不吃呢?是不是食物不合你胃口?」她低聲問,俏臉因為他灼人的目光而熱燙。

  「不,跟食物無關。」他淡淡的回答,舉起侍者剛送上的紅酒,沉默地含了一大口。

  「那……是你沒有胃口?」她放下刀叉,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冷酷又嚴肅的男人。

  漂亮的大眼睛瞄啊瞄,瞧見鄰桌的男女都是一臉愉悅地動著刀叉,間或伴隨著親昵的輕聲細語,氣氛浪漫又溫馨,反觀他們,嚴肅得就好像正在進行某種談判一樣。

  原本能夠邀請到他一起吃飯的雀躍心情,被他此刻的酷樣給澆熄了,連嘴裏新鮮脆嫩的生菜也變得索然無味。

  他看起來像是拒人於千裏之外,但是注視她的目光卻又有某種難以解釋的深濃情緒,這種情緒往往令她悸動不已,臉紅心跳。

  「不。」齊諾簡潔的回應,為了證明他並非對食物索然無味,他象徵性地舉起刀叉送了一片蔬菜進入口中,隨即又把刀叉放回盤中,擺了個八字型。

  見他開始動手,宣智瑤頓時松了一口氣,說實在的,要是他再不動手,她會以為他不喜歡或者根本就厭惡法國菜,那她的一番盛情可就白白浪費了。

  宣智瑤重新拿起刀叉,正在思索著怎麼誘使他開口多說一點話,冷漠至極的男音突然響起──

  「空服員一個月的薪水最多只能在這裏住個七八天吧?」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宣智瑤蹙起眉,不明白他幹嘛這樣問。

  「不知道耶,我沒算過。」她單純而直覺地回答,壓根兒不認為那有什麼好算的。

  還在家裏時,供應不虞匱乏,所以現在的她根本沒什麼金錢的觀念,只知道自己手頭上的錢可以支付飯店的費用,其餘的她根本沒有多想,也不知道自己這種行為在某些人眼中,其實就是富家女不知民間疾苦的表現。

  「是不會算,還是到手的錢多到讓妳根本就無法計算?」齊諾的黑眸瞇緊,淩厲地注視著她。

  想到她以那條鑽石項鏈換得現在的優渥生活,一種不悅混雜著痛心的感覺便油然而生。

  宣智瑤停下進餐的動作,不安的抿了抿豐潤的芳唇,澄凈的美眸閃著疑惑。「什麼意思?」

  他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憤怒?

  不訝異她的裝傻,齊諾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銳利的視線毫不留情地射向她光潔的脖頸。

  「那條鑽石項鏈價值不菲吧?」齊諾諷刺地道,目光在她的脖子上意有所指地打量。

  「鑽石項鏈?」宣智瑤茫然地重復他的話,一時之間還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齊諾的目光更冷,冷到四周的空氣幾乎要為之凍結,他的身體緩緩往前傾,危險地逼近宣智瑤。

  「妳賣了它。」他肯定地下結論,卻因為這個結論而引燃一絲不明原因的怒火。

  她眨著眼,一雙刀叉在半空中定住不敢動,被他陡然冷凝的目光嚇得不知所措。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可怕?注視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他最深惡痛絕的人一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顫抖著,被那雙緊盯著自己的魅眸弄得冷汗直冒,腦子一片空白,要不是已經手腳發軟,她早就奪門而出。

  「還不承認嗎?」

  陡降的音調把宣智瑤嚇得差點跳起來,她這才發現,跟現在隱隱發怒的他相比,之前冷酷的他簡直算是溫馴可愛。

  「沒頭沒腦的,叫我承認什麼啊?」她緊張地低嚷著,發現侍者的眼光好奇地投遞過來。「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雖然害怕,但是她還是鼓起勇氣追根究底。

  「我說過,希望妳能物歸原主,但是很顯然妳並沒有這麼做。」他低沉的語調中有明顯的不齒,把餐巾拿起來丟在桌上,將她的好意餐敘視為一種侮辱。

  宣智瑤微微張嘴,呆愣地看著他的舉動,好不容易從那句「物歸原主」中抓到一點頭緒,突然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原來他以為她賣掉的鑽石項鏈是偷來的,原來他到現在都還認為她是個小偷。

  雙頰迅速漲紅,這次不是因為羞怯,而是憤怒。宣智瑤放下刀叉,激動得幾乎快坐不住。

  「我為什麼要物歸原主?那條鑽石項鏈本來就是我的。」可惡,這個男人的眼睛是長到哪裏去了?她哪一點看起來像小偷了?

  怒火因為她的狡辯而擴大,齊諾偏著頭,沒有深思為什麼她的辯解居然讓他如此惱火。「妳的,妳才幾歲?」

  「二十四。」她順口回答,隨即又皺起眉,「這跟年齡有什麼關係?」

  不理會她的問話,齊諾直指重點。

  「以妳的年齡,除非很早就從事特殊行業,否則不可能有辦法自己賺錢買那麼昂貴的項鏈,妳是嗎?」雖然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但光是想象那種畫面,他的心裏就一陣不舒服。

  她臉上一紅,傲然地抬起下巴。「我當然沒有。」

  「那麼是父母的饋贈?總不會是遺物吧?」他瞇眼看著她,冰冷的表情跟語氣不相上下。

  握著刀叉的手猛地一緊,宣智瑤被他這種審問犯人式的語氣給激怒了。

  「那是我──」她本來要提起父親,但是父親的影像剛在腦中閃過,她就忍不住一陣瑟縮,辯解的話在舌尖繞啊繞,最後她還是決定不說。「我沒有必要回答你。」她咬著牙,偏過頭去。

  齊諾傾身,上前用兩只手指捏住宣智瑤小巧的下巴,輕易地把她的焦點轉回來。

  「妳敢說那條價值昂貴的鑽石項鏈是妳父母給的嗎?嗯?」黑眸瞇緊,銳利地彷佛要穿透她,然而回視他的,卻是一雙純然、坦誠的目光,讓人無法將手法出神入化而且演技高超的扒手跟她聯想在一起。

  有那麼一瞬間,齊諾質疑起自己的想法,如果她毅然點頭說是,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辦法硬下心腸不相信她。

  察覺到自己的心軟,憤怒更加洶湧。

  已經習慣用冷漠封閉內心,他不允許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被一個身分不明的女人打亂。

  是我父親給我的!她差點衝口而出,但是這句話在父親嚴肅的臉一閃而逝時煞住,她不想提起父親,那只會讓她想起他的高壓與強勢,還有那些令人窒息、不得不周旋在每個華麗宴會中的日子。

  於是原本已經微張的嘴閉起,不出聲,但是向來溫柔中帶點純真的眼眸卻透出難得的固執,她不解釋,也不想撒謊,更不願意被冤枉。

  兩雙眼睛短暫的對峙,在浪漫而高雅的高級餐廳裏,他們這種一觸即發的氛圍和周遭的氣氛比起來,顯得十分不協調。

  宣智瑤無言的抗議微微觸動齊諾的心,緩慢收回手,感覺她的溫度清晰地留在指尖。

  「不說話,是因為知道假如妳點頭的話,反而會更加漏洞百出嗎?美麗的扒手小姐。」他皺起眉,發現她的眼中迅速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而自己的心也在同時抽了一下。

  那抹心痛讓他不由自主地繼續用偏激的言語逼她現出原形。

  「讓我來想想妳的破綻,有出手這麼闊綽的父母,妳應該是富豪家的千金小姐 ,那天怎麼會穿著女傭的服飾,現在又怎麼會去當辛苦的空服員呢?妳不會想要告訴我,說妳想要體驗不同的人生、自食其力吧?」

  齊諾的話充滿惡意,這種詢問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我的確是這麼想……」她吸了一口氣微弱的辯解,卻看見齊諾漾起嘲弄的笑容,那抹笑讓她痛得咬緊牙根。

  「想要自食其力,卻先賣掉父母給的鑽石項鏈,把這種一晚要價不便宜的五星級飯店當家來住,這種行為難道不矛盾?」

  「這有什麼矛盾?」宣智瑤不解,眼中同時帶著天真與迷惑。「我總是需要找個地方來住啊,我又不能立刻去買一棟房子。」她撇下嘴,覺得很委屈。

  「別對我裝蒜,宣智瑤。」齊諾嚴峻地沉下聲,拒絕被她的無辜打動。「別擺出一副千金嬌嬌女不知道怎麼跟普通人一樣生活的模樣,別把我當傻瓜一樣地戲耍,妳無辜的眼神或許騙得了別人,但是騙不了我,因為我就來自盛產妳這種手段高明扒手的國家──意大利。」

  齊諾覺得很火大,因為他必須盡力維持冷漠才有辦法正視她無辜的眼,那抹無辜衝擊著他,讓他感到不安。

  瞬間由王儲變成平民,一心所愛的女人又在他的苦苦哀求下決絕離去,而後父母雙亡,過多的打擊鍛煉出他冷酷的心墻,唯一能進入他的內心世界的只有伊歐。

  這樣的情況,似乎在她無意闖入自己懷抱的那一天起有了微妙的改變,盡管知道她極有可能是個善於偽裝的扒手,但是他就是無法將她排拒於心門之外,他甚至必須承認,假如不是內心深處對她有著揮之不去的思念,他根本不會答應她的邀請。

  跟一個身分不明的女人同桌吃飯,別說伊歐感到疑惑,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

  頹然放下刀叉,宣智瑤把雙手縮回膝蓋上,緊扯著餐巾,鼻子已經因為他不實的指控而有點酸酸的,但是她咬緊牙,努力不讓眼淚冒出來。

  雖然經常出入社交場合,但是她的一言一行都經過嚴格的訓練,與人應對進退往往得體卻言不由衷,看似親近其實卻疏離得很。他是她第一個傾慕的男人,然而他卻誤解她,甚至用尖銳的言語傷害她。

  她不會辯解更不懂得撒謊,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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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4 04:32 PM|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不會裝蒜,因為我根本就不想騙你……」她低喃著,能夠跟傾心的人一起用餐的欣喜被他的冷言冷語打散,她覺得好難受。

  她不想在他面前掉淚,因為不想讓他認為她是在裝可憐、博取同情。

  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是頂著宣氏集團千金的頭啣,跟他在名流雲集的宴會場所相遇,他是不是就會對她比較客氣一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從頭到尾,每一個字都刺得讓人心痛。

  然而,如果他真的那麼厭惡她,為什麼又三番兩次的幫助她呢?那雙為了保護她而收緊的強健臂膀,那個熱切而幾乎無法自拔的吻……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卻有截然不同的面貌呢?

  一度她也考慮過要不要把事實的真相對他說,然而她實在害怕一旦身分曝光,她自在呼吸的日子可能就要隨之結束;再者,照他目前的態度,大概會認為這又是她編出來的謊言吧,而且眼下她也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證實自己的身分,還是不要自取其辱,加深他對自己的壞印象了。

  柔軟帶點哀怨的聲音在齊諾耳中盤旋,她沒有多餘的解釋卻能輕易動搖他的心,他幾乎快軟化在她懸而未滴的淚珠中。

  「用不著騙,妳的無辜本身就是一個容易牽著人走的武器。」他必須強迫自己不斷以殘忍的聲調說話,這樣才能阻止她的淚水融化他的心。他冷哼一聲,繼續道:「我清楚你們這種人,為了達到目的,你們的事先準備長期而且周全,怎麼樣,這次的目標應該利益驚人吧?不然妳怎麼捨得放下身段去從事那麼辛苦的工作呢?」

  他用尖酸的字眼合理化他的推測,卻又莫名地希望她能推翻他的懷疑,被這種奇異的矛盾情緒折磨著,他的心前所未有地搖擺著。

  宣智瑤震了一下,首次嘗到有口難言的痛苦,緊擰著膝上的餐巾,她眼中的淚花不斷凝聚,終於克制不住地滴落。

  透明而無色的液體具有驚人的穿透力,瞬間擊破了齊諾冰封的心,他幾乎可以聽見原本堅硬的冰層因為這灼燙的淚水而龜裂的聲音。

  他強迫自己眼睜睜地看著淚滴從她美麗的大眼睛滑落,不斷地告誡自己,眼淚向來是女人的利器,當她們發現言語無法打動男人時,就會使出這項絕技。

  說也奇怪,在第一滴淚水滑落之後,宣智瑤發現自己居然平靜了許多。

  原來蓄積淚水忍住不滴落的過程才是最痛苦的,一旦真正開始流淚,壓抑的心情自然就會獲得舒緩。

  緩緩地抬起眼,她甚至發現自己還可以微笑,盡管那抹笑看在齊諾眼中是那麼酸澀無奈。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薩弗亞先生。」

  高大強健的身軀微震了下,因為她既溫柔又受傷的聲音。

  他不說話,只是靜默的瞅著她。

  「既然你從頭到尾都在懷疑我,那……那在飛機上你為什麼要不斷維護我,甚至……甚至還答應跟我一起吃飯?」她充滿希望地看著他,期待能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絲情緒,然而回視她的,卻是一雙沒有感情到極點的黑眸。

  呈現在宣智瑤美眸裏的是最單純的哀傷,很淡,卻又很真實,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是那種沒有經過社會歷練,完全不會隱藏情緒的小女生,在遇到挫折時,就直接露出最脆弱的表情。

  抗拒著心中湧現的憐惜情緒,緊盯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齊諾不斷提醒自己,眼前的楚楚可憐不過是她與生俱來的表演天分,無辜是她的面具,面具之後,其實藏著一種可怕的企圖。

  女人,天生都有演戲的本領,要當高明的女扒手,這種本領當然得更精深,想當初跟艾蜜麗亞熱戀的時候,她一派單純無邪,好似只有仰賴他的愛才能生存的嬌怯模樣深深地吸引著他。

  但是艾蜜麗亞一得知薩弗亞王朝即將成為歷史名詞,他的王儲身分也將成為過眼煙雲,就立刻提出分手要求,那種絕情的模樣幾乎讓他以為她是被魔鬼給附身了。

  憶及艾蜜麗亞的背叛,對宣智瑤的萬般憐惜立即凍結,他已經受騙過一次,沒有理由再受騙第二次。

  「那是我被妳的演技給蒙蔽了。」冷冷的語調中有著明顯的慍怒,當他看見她因此而瑟縮了一下時,不屑的神色加深。「我當時就在想,以妳的笨拙和妳的資歷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被分配到頭等艙服務呢?我不得不承認妳的技巧真的很高超,妳的無辜和溫婉幾乎偽裝得無懈可擊,能夠輕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在妳危急的時候,這些虛假的表相應該救了妳很多次吧?」一想到當日在草地上她嬌怯的顫抖是刻意的算計,他就感到怒不可遏。

  「演技……」重復著他的話,宣智瑤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鑿穿了一個大洞。

  「在飛機上那些胡塗的行為也是裝出來的吧?這樣不但比較好下手,而且也容易脫身,用這種手法……」他本來是要說用這種手法妳已經得手幾次了?但是他忽然發現自己無法繼續說下去,因為宣智瑤此時正以一種令人意外的憤怒目光怒視著他。

  她沒有咆哮,也沒有哭泣,只是以這種沉默表達她的憤怒。

  過了一會兒,這股力量驚人的怒氣卻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宣智瑤原本緊繃的肩膀無力地下垂,換上一副令人心痛的苦澀表情,就像是蒙受了極大的冤屈卻無法申訴的嫌犯一樣。

  嫌犯……齊諾迅速地思索著這個嚴肅的名詞,有幾秒鐘的時間是在認真的思考自己是否正在扮演法官的角色,一個只憑臆測的想法就把人定罪的偏頗法官。

  一聲幽幽的嘆息傳來,飽含無奈與挫折,這一聲嘆息深入齊諾心底,瞬間,訝異、迷惑全襲上他的心頭,在他的胸腔內如同回音一般地來回撞擊著。

  齊諾移開視線,發現自己居然無法正視她幽怨卻固執的眼。

  驀地傳來椅子被推開的聲音,他抬眼,發現她站了起來。

  在柔和的燈光下,宣智瑤那張嬌貴溫柔的臉蒼白得可怕。

  「我不知道……」宣智瑤開口,脆弱的聲音充滿苦楚,「你是不是能夠了解,有一種人,一生下來就像是在雲端一樣擁有人人羨慕的身分,但是對那個人來說,這種身分卻像巨石壓頂一樣沉重,沉重得讓人不斷的想掙脫……有一天,這個人終於有機會丟棄這種生活,從此再也不想對任何人提起從前,因為他只想象普通人一樣……」她垂下眼,在緊緊地咬了一下唇之後,忽然堅決地仰起臉,模樣傲然而不可侵犯。「我絕對不是扒手!」

  齊諾目瞪口呆地僵立在原地,只能傻傻的看著宣智瑤傲然卻微微顫抖的背影漸行漸遠。

  生在雲端一樣的人……像是巨石壓頂一樣的身分……

  只想象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這些話像是一道閃電,擊中了他心中某個部分,引起他的深思。

  他不也是如此嗎?曾經身在雲端,不同的是,他是被迫過著普通人的生活,然而異曲同工的是,他也不願意對別人提起他的身分,完全不願意,甚至將之視為一種碰觸禁忌的行為。

  難道她也是如此嗎?

  如果真是這樣……

  該死的!齊諾在心底低咒一聲,懊悔不已,毫不遲疑地,他站了起來,急促卻依然沉穩的腳步追隨著宣智瑤留下的一縷餘香。

  頂級套房的精致房卡幾乎是被粗魯地塞進門鎖的細縫中,喀的一聲,還沒等防盜密碼解除,一雙不知為何微微顫抖的纖手迫不及待地握住沉重的門把用力扳動,房門依然靜止不動,無言地暗示著她的失敗。

  宣智瑤咬緊唇,死瞪著反射金屬光澤的精密門鎖,再一次試著把房卡刷進那道細縫中。

  一滴晶瑩落在她柔白的手背上,調節適當的冷氣很快便令那滴熱淚冷卻,冰涼的感覺直透心底。

  憤怒和傷心糾結著她的心,讓她的顫抖止也止不住。

  門還是打不開,她從喉嚨擠出一聲氣憤的呻吟,很想把那張房卡給扭斷。

  就在她咬著牙,準備嘗試第三次時,一雙大手抽走她的房卡。

  只見房卡刷入細縫中又輕輕抽起,男性大掌握住門把毫不費力地往下一壓,房門悄無聲息地向內推開。

  宣智瑤愣在門外,眼睜睜地看著高大的身影以觸地無聲的腳步率先走進房間的客廳。

  置身於高雅氣派的房間中,齊諾顯得更加高貴與不凡,渾身散發出貴族的氣勢,好像他才是這兒的主人。

  「妳不進來?」皺著眉,他開口,之前的冷淡已經褪去許多。

  就像接到不可違抗的命令一般,宣智瑤聽話地移動腳步,房門在她的身後無聲的關上,等到接近他大約三步的距離,嗅到屬於他的氣息,她才回過神來,怒容隨即出現在她的臉上。

  「這是我的房間,你來做什麼?我這兒沒有贓物可以讓你去警察局邀功。」她拉高聲調表示,只不過因為才哭泣過,聲音有點沙啞。

  對於她的諷刺,他未置一詞,只是上前一步,逼近她纖細的身軀。

  她本能地繃緊心弦,呼吸因為他強烈的存在感而紊亂。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冷銳的黑眸直視她澄澈的眼。

  「告訴我妳的秘密。」他輕聲說著,語氣很自然卻帶點命令。

  宣智瑤的回答是別過臉,順便冷哼一聲。「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他不是認為她是扒手嗎?現在又擅自進入她的房間要她吐露她的秘密,這個男人未免也太剛愎自用、太霸道了吧!

  伸出的手指突然夾住她小巧的下巴,力道很巧妙的沒有弄疼她,卻也令她無法再任意地移開視線。

  「因為我想聽。」簡單卻自我的口氣。

  宣智瑤屏住呼吸,因為被他牢牢盯住而無法動彈,他很認真,認真到讓人覺得他是在進行一件對他來說無比重要的事。

  她再度陷入茫然,對他的愛戀使她輕易忘記他曾經加諸在她身上的誤解,和那些像針一樣刺痛脊椎的冷言冷語。

  只是,她不確定自己能獲得他多少的信任。

  來自他指尖的撫觸是如此輕柔,彷佛怕一不小心就會傷著她一般,而仔細一看,他的眼神似乎也不像之前那樣嚴酷無情了。

  「我說了你就會相信嗎?」忐忑地迎視他,想起他之前的態度,宣智瑤就不禁害怕起來,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能承受他再一次的奚落。

  他專心地注視著她的眼,無言地傳達著難得的信任。

  「妳說我就信。」他斬釘截鐵的宣告。

  聽見齊諾的承諾,宣智瑤的雙眼不禁溼潤了。

  這句充滿信任的話激起她狂亂心跳。

  「不管我說什麼,不管事實的內容有多荒謬?」仰視他的眼中有著怯意。

  他點點頭,給予保證,神情意外地多了一絲溫柔。

  在那份溫柔的鼓舞下,她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輕啟雙唇,把她的過去娓娓道出。

  幾分鐘之後──

  宣智瑤緊張地握著手,明顯感覺到汗水浸潤著掌心,純潔而嬌貴的臉上被不安和憂慮籠罩著,看著他深思而凝重的表情,她不知道他對自己的話到底相信幾分。

  由於他一直沒有開口,漸漸感到絕望的宣智瑤不由得露出自暴自棄的苦笑。

  「我早就知道你不會相信的,誰會相信我居然會放著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卻逃出來──」

  瞬間,她跌入齊諾的懷抱,沒有想到他會一聲不響地抱住自己,宣智瑤睜著愕然的大眼,感覺到他的手臂圈得好緊,似乎打算一舉將她嵌入他的身體裏。

  在他大力的擁抱下,她的肋骨開始發疼,然而她卻樂於承受這種疼痛,整顆心因為喜悅而悸動著。

  「你……」宣智瑤才剛打算開口,就被猛然下壓的唇奪走氣息。

  這個吻跟第一次不同,沒有狂烈,卻多了一絲觸動人心的溫柔,好像他想借著這個吻補償些什麼……

  宣智瑤纖細的身體完美地嵌入齊諾的胸膛,他的手滑下來握住她的腰,以適當的力量讓她盡可能的貼近他。

  柔若無骨的觸感伴隨著淡淡的香味,在她的身分大白之後,被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愛意猛然襲來,齊諾再也招架不住,沒有費力抵抗,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再度造訪曾經令他迷惑與渴望的嫩唇。

  該死,齊諾在心底咒罵自己,先前對她的種種惡言和誤解,讓他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拳。

  宣是個罕見的中文姓氏,而以宣智瑤的氣質和她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的優雅高貴,他早該把她跟如今赫赫有名的宣氏集團聯想在一起,然而他一向敏銳的心,卻被以往的感情創傷蒙蔽,居然把她歸類於扒手那一類的人。

  而且為了否認自己在那一次的接觸後就始終對她無法忘懷,他竟選擇傷害她,對她有苦難言而楚楚可憐的眼神視而不見,還用嚴厲的言語刺傷她。

  無盡的懊悔化成一攤如春水般的溫柔,這一刻他只想好好地吻她,嘗遍她口中的甜蜜。

  四周的空氣不知在何時變得曖昧火熱,當宣智瑤發現的時候,半胸式的禮服早已不知在何時滑落在她的腳下。

  面對著齊諾帶著深濃情欲的欣賞目光,她難掩羞怯地舉起手想遮掩。

  然而還來不及做出動作,一雙大掌便洞燭機先地握住她的雙臂,在他充滿獨佔欲的目光下,她覺得自己似乎化成了一攤水。

  「呃……我……我們……」覺得這樣的進展似乎太快了點,宣智瑤結結巴巴地想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目前太過曖昧的氣氛,視線四處遊走,就是不敢看向他的眼。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是個態度冷漠,缺乏感情的人,然而他現在那種溫柔而深情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會把人卷進去的漩渦,她只瞄了一眼,暈眩的感覺便朝她襲來。

  「怎麼樣?」齊諾平淡的聲音裏有著壓抑,身體因為過多的渴望而繃緊,灼燙的視線落在她完美的豐挺上,要不是那個羞澀的吻提醒他她未經人事,他幾乎就要像饑渴的狼一樣貪婪地含住其中一朵嬌傃的蓓蕾。

  「你肚子餓不餓?我們剛剛的晚餐才吃了幾口……」她稍微移動身體,想逃離他灼熱的氣息範圍,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跟他發展到這一步,而且就在不久前,他還令她傷心欲絕,如此戲劇化的發展讓她不知所措。

  他未發一語,卻將她的身體拉進懷抱,強健有力的雙臂就像那天保護她一樣,將她緊擁。

  宣智瑤忍不住閉上眼輕嘆。

  赤裸而細致的肌膚摩擦著質料高級的西裝,兩人同時感到溫暖的電流在彼此的身體內流竄。

  「記得這個嗎?」齊諾低嗄的問。

  宣智瑤點點頭,因為再度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而激動不已。

  他的懷抱、身軀的重量、有力而扎實的擁抱、純男性化的氣息,這些並沒有隨著日子的飛逝而淡化,反而因為無法忘懷而更加深刻鮮明。

  大概是因為一直渴望能再投入他的懷抱吧,這麼真實而近距離的接觸,反而令宣智瑤有種作夢般的感覺。

  「那麼這個呢?」

  齊諾瞬間探入宣智瑤口中的熱燙一反之前的溫柔,狂熱與需索夾帶著爆發的熱情,讓她因為招架不住而虛軟。

  「唔……」她只能用模糊的喉音來回答他,整個意識都因為這銷魂的熱吻而逐漸陷入迷蒙。

  柔軟而溼熱的舌頭反復攪弄,伴隨著大掌的上下遊移輕觸,帶來一陣又一陣她從未體驗過的戰栗。

  彷佛在溫暖的海水中浮沉,宣智瑤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因為緊張和害羞而閉上眼睛,卻反而更清晰的感覺知道他炙熱的吻正在身體的某一處肌膚肆虐。

  被這種強烈的刺激迷惑住,她發現自己的手指也正依循著好奇心的驅使,怯怯地模倣他的動作,探入他的西裝外套內,造訪柔軟衣料下的強健肌肉,用指尖去感受那迷人的肌理。

  首先,她感到一陣平穩的起伏,在他結實的腹部,這裏,就是這裏,她興奮地想起當她驚慌地撲向他時,首先接觸到的就是這柔軟又結實的腹部。

  手指緩緩向上,她完全可以想象這裏正是他強健僨起的胸肌,甚至不用貼耳傾聽,她就能聽見那發自胸腔深處,穩健而令人心安的跳動。

  只是……這次的心跳似乎有些紊亂,跟自己的頻率相同步調。

  齊諾發出強烈的抽氣聲,令她震顫地張開眼,緊張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搞砸了哪件事情。

  執行飛行勤務經常性的凸槌使得她的神經變得異常敏感,只要一有動靜,她就會反射性地道歉。

  「對不起……」她緊張地想要抽回手,一雙大掌卻立刻覆上來,隔著衣料按住她的手,讓她柔軟的手掌陷入胸肌。

  「別道歉。」他用她從來沒有聽過的輕柔語調跟她說:「妳並沒有惹惱我,相反的……」他頓了一下,炙熱地注視著她,「妳令我瘋狂……」

  她面紅耳赤地聽著他類似求愛的言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突然,她被他整個抱起。

  他往房內的大床走去,將她放置在床上的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

  她沒有裸睡的習慣,冰涼的床單穿透她的背脊引起她一陣輕顫,而與這冰涼的感受截然不同的是,他近在自己身體上方咫尺的熾熱體溫,和簡直足以燒毀人的高熱凝視。

  「知道我為什麼救妳嗎?」柔緩如醇酒般的嗓音伴隨著他的吐息,拂向她赤裸的上半身,引起她不由自主的戰栗。

  她搖搖頭,迷蒙的眼眸漾著單純的光芒。

  「因為妳有一雙純潔無瑕的眼……」齊諾讚嘆的低喃,原本總是如冰的聲音此時宛如魔幻之音般動人,「就好像……」他陡地打住,眼神因為想起什麼而掠過一絲痛苦的陰霾,身體也在瞬間繃緊。

  宣智瑤記憶中的那抹孤獨與落寞重新出現在齊諾眼中,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宣智瑤下意識的反應是緊緊抓住他的雙臂,彷佛想將他從黑暗的深淵中拉出來。

  「齊諾……」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溫柔的嗓音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他幽暗陰冷的內心深處。

  他回過神來,重新望進宣智瑤的水眸,他從那雙眸子裏看見自己的倒影,然後,他抱歉地笑了。

  像是要彌補自己居然在瞬間憶及艾蜜麗亞榛色的瞳眸,他俯下身,嘴唇慎重而輕柔的尋著她的唇。

  這個吻十分特別,既不曖昧也不至於讓人欲火焚身,感覺很神聖,倒像是在進行一場嚴肅而莊重的儀式般,對他那句沒有下文的話所產生的疑惑,就這麼在他冗長而持續的蜜吻下,自腦中慢慢消散。

  齊諾感覺到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徐緩地攀上來環抱著他,並不施力,只是充滿信賴地擁抱著他,齊諾先是一陣錯愕,久違的溫暖像是潮水般湧來,窩心的熱流在血液裏奔騰,他可以感覺到由自己親手封存的情感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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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抱緊我。」齊諾陡然出聲要求。

  就像個柔順聽話的小女人般,宣智瑤收緊雙手。

  「再緊一點。」他充滿乞求,雙唇離開她,將頭埋進她的頸窩間,貪婪地汲取她的氣息。

  宣智瑤訝異地發現齊諾的嚴酷冷漠似乎在瞬間消失了,現在與她在一起的只是一個走出深絕的怨恨與孤獨的脆弱男人。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過去造就出這樣的他,但是她的本能告訴她,他其實相當渴望一個溫暖的擁抱,因為某些原因使他必須用嚴酷和冷漠來武裝自己,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一個僅憑意志力行事,而毫無感情的人了。

  當她更進一步收緊手臂時,她發現他的身體竟傳來一陣戰栗,她驚慌地松手,拼命轉頭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了。

  然而她根本沒辦法做到,因為此刻的他就像一只鴕鳥一樣,賴在她的頸窩間,死都不肯抬起頭來。

  「妳喜歡我嗎?」

  悶悶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低低地鑽進她的柔柔芳心。

  「呃?」她紅著臉,被這個直接的問題弄得心跳加速。

  還沒想到要怎麼回答,更犀利且具有逼迫性的聲音猛然催促著。「不喜歡嗎?」

  這簡直就是一種強迫嘛!哪有男人這麼霸道的,強迫人家一定要吐露愛意,像這種事情,不是一向都由男性主動嗎?

  然而被他淩人的氣勢震懾,宣智瑤聽見自己略帶羞怯的聲音小小聲的回答:「其實自從你救了我之後,我就一直對你……」

  「怎樣?」他窮追不捨地追問,似乎沒要到一個答案絕不放棄。

  幸好他此刻只將臉埋在自己的頸窩,不然面對著他灼熱的黑眸,宣智瑤還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對他吐露愛意。

  「念念不忘。」

  這樣的表白夠明顯了吧!她咬著唇,即使沒有抬起頭,他應該也感覺到自己臉頰的熱度了吧。

  誰知道他居然翻過身,上半身撐起,衣著還完整無缺的他以極為優雅的姿勢虎視眈眈地俯視只剩下一件貼身小衣的她,眼中因為她震撼人心的完美而熾熱。

  「妳還是沒有回答我。」他的神情高貴而傲慢,就跟當初在草地上初見時一樣,語氣透著絕對的壓迫感。

  「什麼啦……」她低嚷著。

  「妳喜歡我嗎?」陡然變得深情的語調和直看進心底深處的炯亮黑眸,使得被注視者的魂魄幾乎被吸走。

  深情與威嚴兼具,宣智瑤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逃避。

  「喜歡……」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那妳發誓,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許離開我。」

  齊諾忽然變得嚴厲的聲音和眼神,把宣智瑤給嚇了一跳,她迷惑地皺起眉,被他變幻莫測的神情給震住。

  「發誓?」這會不會太蠻橫了?他又沒有給她任何承諾,卻一直向她索討。

  看著她的疑惑,齊諾以她曾經在伊歐那裏領教過的傲慢語氣道:「既然喜歡我,就不能隨便離開我,理所當然要發誓。」

  連表情都帶著神似伊歐的孩子氣。

  「什麼嘛!你又沒有說要我當你的女朋友,怎麼能叫我發那種誓呢?」她不滿地嚷著,對他的霸道和傲慢固執感到不滿。

  繃緊的身體明顯放松,陰沉的臉色也漸趨和緩,齊諾忍不住啟唇一笑,那抹笑容讓他一向冷硬的線條放松,俊顏呈現前所未有的柔和,此刻的他,兼具夢幻般的俊美和成熟男人的風韻。

  「妳在想什麼啊?我若不想要妳當我的女朋友,我會對妳做這種事?」齊諾帶笑的聲音響起。

  宣智瑤吸了一口氣,美眸惱怒地瞪著泛著笑意的俊臉。

  幾乎忘了笑容為何物的齊諾,內心裏因為被情感充滿而在不知不覺間重拾笑靨,只是,他本人似乎還沒有發覺到這一點。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當你的女朋友?」宣智瑤的心怦怦亂跳,滿是莫名的狂喜。

  真的嗎?他要她當他的女朋友,這對她來說,簡直就像作夢一樣幸福,她真想伸手捏捏自己的臉頰,看看會不會痛。

  「既然妳說妳喜歡我,我當然要收妳當我的女朋友 !」齊諾發現逗弄她、看她細膩如脂的臉不時地泛起紅暈,對他來說真是一大享受。

  果然,下一秒鐘,那張富麗嬌貴的臉立刻漲紅,顏色像極了可口的紅蘋果。

  「什麼嘛!說得好像是我……我倒追你一樣……唔……」齊諾的手輕易地讓她的嘟囔瞬間變調。

  糟了,不僅是他的氣勢、他的聲音,連他的手都有讓人臣服的魔力,只是幾個輕微的動作,就足以降服她。

  看著原本冒著火光的美眸在他的撫弄下發出迷蒙誘人的光澤,齊諾乘機俯在她耳邊,對敏感的耳朵吹氣。

  「怎麼樣?當我的女朋友,發誓永遠不離開我……」他伸出舌尖,輕舔她的耳背,語氣盡管輕緩,卻仍帶有一絲蠻橫執著。

  在確定自己能再相信愛情之前,他需要言語上的保證,盡管他心裏清楚她對自己的感情,但是曾被深愛的人轉眼拋棄的陰影又揮之不去,這兩種念頭相互拉扯,齊諾已經無法靠鋼鐵般的意志力來澆滅對她的愛火,所以才會有這種孩子氣的行為。

  一陣麻癢竄過,就像在平靜的水中投下一塊石頭般,漣漪不斷像身體四周擴散,對男女之事完全沒有經驗,宣智瑤很自然地就是呻吟一聲,她想起以前在泰國時曾做過的古式按摩,當按摩者緩慢而正確地按到某一處時,這種渾身舒暢的聲音便會不由自主地從嘴裏發出。

  然而,比起粗糙的手指,舌頭舔吻帶來的舒暢顯然更為迷人。

  被她這種單純而直接,並且充滿純女性的反應所吸引,齊諾的欲望之火瞬間沸騰起來。

  「快點……發誓不離開我……」他的聲音抖顫,舌尖沿著細致的頸項一路往下,仔細而緩慢地舔吮,虔誠而顫抖地輕挑已經綻放的蓓蕾。

  「永遠……不離開你……」宣智瑤的意志隨著他的吻而渙散,出口的話充其量也只是無意識地跟隨他的話。

  得到滿意的答復,齊諾立即起身,窸窣地褪去身上的障礙。

  宣智瑤稍微睜開迷蒙的眼,看見有如古代戰神般的他,神聖而傲然地站立在床頭凝視著他,眸中燃燒著強烈的欲望之火。

  她的眼神崇拜地從他強健的胸肌瀏覽到緊實的腹部,然後再往下……

  她突然抽了一口氣,羞紅一張臉。

  宣智瑤慌得手足無措,原本被齊諾擺放到枕頭上方的手緊張地抓住枕頭兩角。

  不行,這樣的進度太快了,她沒有辦法……

  眼看著齊諾如雕像般完美的身體以極為緩慢的速度靠上床,並且以鎖定獵物般的饑渴目光直視她的眼,她嚇得驚呼一聲,縮起雙腿,像只蝦米一樣地卷起來。

  「等、等一下,我、我還沒想清楚……這樣太快了……」

  老天,比起他西裝筆挺的模樣,他現在的氣勢更為驚人,彷佛能在瞬間奪走他所想要的一切。

  一陣輕笑隨著他灼熱的氣息吹向她側躺的肩膀,她斜眼瞟去,發現那雙黑眸裏盈滿了溫柔而體貼的笑意。

  「妳剛剛不是問我肚子餓不餓嗎?」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迸出這一句話。

  她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

  「對啊,你一定餓了吧?你剛剛不是才吃一片蔬菜嗎?我看我們還是先下去把餐點用完好了……」她很認真地建議著,希望他能改變主意,不要再像只饑腸轆轆的獵豹一樣,用那種想一口吞噬她的眼神看著她。

  齊諾強健有力的身體持續前進,直到他完全覆蓋住她的身體,雙手撐在她的身體上方,恣意瀏覽的目光像是在衡量應該從哪個地方開始侵略。

  「我的確很餓。」他意味深長地說著,目光在她嬌軀上遊移,「所以……我決定先吃了妳。」

  哇啊!她難為情地幹脆把身體轉過來,整個趴在床上,天真的以為這樣就能逃避他接下來要對她做的事。

  她對他的感情是屬於那種崇拜暗戀式的,所有的幻想一直停留在唇與唇之間的接觸,從來沒有想過要真槍實彈的跟他做這種事啊!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更何況……他的男性象徵實在太嚇人了,她沒有把握能接納他。

  就在她死命地把臉埋進羽毛枕頭裏時,背部被一股溫熱舒適的體溫覆蓋,接著她的手、她的雙腳,全身的每一個部分慢慢被這股溫暖包圍,屬於他的體溫借著這樣的接觸,一點一滴地鑽進皮膚底層,意外地緩和了她緊張的情緒。

  好舒服喔……高大強壯的他與纖細嬌弱的自己,沒想到能這麼緊密而完美的貼和在一起,從來不知道,原來赤裸相擁的感覺是這麼的舒服,讓人暈陶陶的……

  「閉上眼睛。」他輕聲在他耳邊道。

  宣智瑤聽話的閉上眼。

  「聽得見我的心跳嗎?」

  「嗯……」有力穩定的心跳聲一陣又一陣地傳來,規律地透過背部,撞擊著她的內心。

  「繼續聆聽……」

  低柔的聲音彷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就像具有催眠的魔力般,她感覺到緊繃的肌肉逐漸放松,雙手被納入齊諾有力的掌中緊緊握住。

  他用嘴唇撥開她的頭發,讓她白皙的後頸暴露在他的視線內,微溫的唇貼近,徐緩地親吻,不帶有任何激情,安撫似地吻著,感覺到她的身體越來越放松,他開始沿著後頸下滑,很有技巧地舔吻她光滑柔細的背部。

  完全不知道要壓抑,她很自然地發出低微的輕吟。

  齊諾將她的身體翻轉過來,讓她完全面對自己,定定地望進她的眼眸深處。

  宣智瑤知道自己即將被投入熊熊烈火中焚燒殆盡,但是很奇怪的,剛剛的怯懦與緊張經過他的細心安撫之後已經消失不見,現在的她,是帶著一種期待而幸福的心情準備迎接他。

  齊諾靜靜地自上方凝視著她,在柔美燈光的映射下,他的瞳眸閃爍著令人暈眩的光芒,蘊藏在其中的深情,令人感動得想哭。

  與現在柔情似水的他相比,之前那個冰冷又嚴肅的齊諾簡直就像戴上面具的另外一個人。

  他低下頭,輕輕地親吻她的眼睛,她則羞怯地垂下長睫。

  接著,齊諾吻上她的唇,一反之前的冷靜,熱情地與她的唇舌交纏,撩動她的熱情,待確定她已經為他準備好了,這才稍微挺身,將早已因炙燙而緊繃的男性輕輕地挺入她體內。

  宣智瑤發出訝異的低吟,有點疼痛,卻又被這種微妙的感覺吸引,蒙 又水亮的秋眸滿是迷惑,反應著她的單純。

  「會有點痛,妳要有心理準備……」隨著他溫柔的聲音,他又深入幾許。在氣溫微冷的房間裏,他的額頭居然冒出細汗。

  宣智瑤微微地伸出手,憐惜地想要抹去他的汗珠,但是猛然間一陣銳利的疼痛感襲來,讓她反射性地縮回手並且張口咬住。

  好痛……

  她瞇起眼皺起眉,對她來說,或許這就是全部,但是對齊諾來說,這只是開始──

  看見她吃痛的表情,齊諾不敢再妄動,他告訴自己要慢慢來,她值得他的溫柔與等待。

  低下頭,他吻著她嫩嫩的唇瓣。

  沒有吻得太深,柔軟的觸感逐漸引開她的注意力,他的緩慢輕啄比起深入翻攪的吻更令人心動,嗅聞著他充滿男性魅力的氣息。

  只見原本溫柔的眸光此時露出狩獵般的光芒,暗示著他即將開始的行動。

  一股幾乎將她身體貫穿的震撼猛然襲來,帶來的驚人觸感美妙令她無法承受。

  「瑤……」粗嗄的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燃著火焰的黑眸緊緊地注視著她。

  「齊諾……」

  宣智瑤下意識地響應著,早已被他奪去所有心神,身體自然地跟隨著他搖擺,著迷的看著他狂野的表情。

  隨著歡愉的竄升,宣智瑤纖細的十指不由自主地陷入齊諾強健的背部肌肉,貝齒甚至忍不住上前咬住他的肩膀。

  這時,一記戰栗帶她爬上巔峰,宣智瑤嗚嗚低吟,下意識地緊閉雙眼,腦海中迸射出燦爛的火花。

  在她誘人的身體深處釋放激情之後,齊諾伏在她身上,滿足的喘息不斷吹拂進她的頸窩。

  「啊!你……」

  完全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恢復元氣,而且準備採取令人臉紅心跳的曖昧姿勢,她嚇得瞪大雙眼。

  天啊!她開始擔心自己能不能負荷他下一波強烈的進攻了。

  對她求饒的眼神視若無睹,好不容易在她的身上找回失落已久的感覺,他心裏的空白太大太深,豈是如此就能輕易填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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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4 04:49 PM|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是妳,有什麼事嗎?」

  門一打開,伊歐的臉映著即將消失的夕陽餘暉,更是顯得如夢似幻,只是他原本就帶點冷傲的語氣在看見來者是誰之後,馬上蒙上一層厚厚的冰霜。

  面對伊歐不友善的注視,站在門口的宣智瑤窘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總不能坦率的告訴這個小男孩,你老哥叫我搬來跟他一起住,因為我們兩個的關係已經不同以往。

  這種大剌剌的話她可說不出口,畢竟她自己也還在努力消化已經跟齊諾在一起的事情。

  雖然已經有一個星期之久,但是那天晚上與齊諾的激烈纏綿,讓她想起來就羞窘不已的片段卻經常在腦海裏浮現,鮮明的就好像昨天才發生的事一樣。

  而在這期間,她也因為上次的事件而被紐約分公司下令重新接受訓練,因而在分公司住了五天,有這些激情片段梗在她的腦海,可想而知,她的訓練課程根本是一團糟。

  所以原本應該要一個月的訓練課程,就在她的訓練員大呼受不了的情況下提早結束。

  這麼一來,她就可以提早來到齊諾身邊,履行她答應他要搬來跟他一起同住的承諾。

  當初齊諾一聽說她要回去重新接受訓練,而他們必須要分開一整個月的時間時,他便緊抱著她並且慎重地要求她辭去工作,而在她的堅持下,他那久久不語卻明顯不捨的模樣,讓她心頭不斷湧上甜蜜的感覺。

  盡管嘴裏不說,但是她完全可以從他每日不厭其煩地打電話到公司宿捨的舉動看出他對自己的在乎,雖然他最肉麻的一句話也只不過是酷酷的一句「我想妳」,但是這樣就足以讓宣智瑤高興得整夜都睡不著。

  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生平的第一個工作應該是不保了,這對她來說,還真是憂喜參半呢!

  一方面她實在很想念齊諾的陪伴,但是另外一方面,她又很想靠自己的能力工作,她可不希望有了齊諾之後,又恢復到以前整日無所事事的日子。

  她不想再回去過千金小姐的生活!

  這是宣智瑤沒有在齊諾專橫又帶點強制性目光的要求下軟化的原因。

  不過當初的堅持現在想起來就猶如逞強一般,在審核人員遺憾和強烈的暗示下,她聽得出他們希望她將這個短短的工作經驗當成人生的體驗;也就是說,當她踏出分公司大門之後,在那兒所經歷的一切都即將成為回憶。

  唉!無奈啊,她真的是很想做好這個工作的……

  她打算給齊諾一個驚喜,所以沒有事先通知他自己會提早過來,但是她卻沒有想到來應門的會是目光不善的伊歐。

  「齊諾在嗎?」宣智瑤盡量釋出誠意,臉上帶著一縷大人看小孩的寬柔笑意。

  伊歐不吭聲,只是不住地打量她。

  「有什麼事?」

  伊歐擋在門前,不讓她看清裏頭的一切。

  哼!這個女人,以為用身體誘拐了齊諾,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登門入室,想介入他和齊諾密不可分的感情中嗎?

  那種防衛與戒慎的眼神真不是一個小孩該有的,此時的伊歐,看起來既冷靜又深沉,擋在門口,竟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感。

  他跟齊諾,天生都具有一種壓倒人的氣勢,彷佛他們生下來就是主宰一切的支配者。

  若是在舊時代,她絕對會認為這兩個兄弟出身於貴族家庭,但是在這個自由民主氣息濃厚,外來移民充斥的美國,實在很難猜出站在眼前的人是什麼來歷。

  更何況,單純的她也沒有想到要去深入探知,她甚至也沒有問齊諾是從事什麼行業的,對她來說,能跟齊諾相遇相戀,她就很心滿意足了,至於其它的事,她沒興趣知道。

  面對伊歐灼亮的目光,宣智瑤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妳真是遲鈍。」伊歐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話,炯亮的黑眸不懷好意地仰視著她。

  「什、什麼?」為什麼突然說她遲鈍?她可是什麼糗事都還沒有發生耶!

  宣智瑤皺眉,不解地望著伊歐。

  伊歐露出一絲嘲弄的笑,雖然還比宣智瑤矮一個頭,但是雙手徐緩地交握在胸前的模樣卻架式十足。

  「妳總該聽過逢場作戲吧?」那充滿暗示性的眼神跟審核員如出一轍,只不過他的殺傷力遠在審核員之上。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她提高了音調,被伊歐傲慢的態度激怒,但內心卻閃過一絲慌亂。

  這時伊歐忽然煞有介事地嘆了一口氣,斂下眸子搖搖頭,臉上盡是無奈與不厭煩的表情。

  「你們女人就是這樣。」他果斷地下了結論,斜眼睨視著她,知道她已經受到影響,「常常分不清楚真假,所以才會被男人……」

  伊歐話說到一半,突然被人從衣領後拎了起來,那張小臉此刻與宣智瑤的視線平行,因為喉嚨被衣領勒緊而皺成一團。

  「放……放我下來啦……我快沒有氣了……」伊歐掙扎著,臉漲得通紅,小大人的模樣頓時消失不見,兩只腳在半空中踹啊踹,揮舞著雙手狼狽地試圖拍打齊諾,完全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孩。

  「你答應不再胡說八道?」齊諾輕輕的警告有著不容忽視的冷峻。

  伊歐抿緊雙唇,小臉顯示著絕不輕易妥協的倔強神色。

  而齊諾臉上的堅決更勝於他。

  這兩個長相出色的兄弟,固執的個性更是不相上下。

  就在宣智瑤打算開口說點什麼來緩和這對年齡差了一大截的兄弟間的僵滯氣氛時,只見齊諾大手忽然一松,伊歐在搖晃了幾下之後總算穩住腳步。

  「好吧,看來你的決心足以令你放棄剛上市的遊戲主機。」

  齊諾輕描淡寫的話立刻引來伊歐一陣高聲的抗議。

  伊歐跺著腳,握緊雙拳朝高大的齊諾大吼,模樣看來非常可愛。

  「什麼嘛!哪有人這樣的?」

  他一直留意這臺主機的上市時間,特別央求齊諾透過管道,務必要在第一時間搶下這臺限量發售的遊戲機。

  對他的要求向來十分重視的齊諾老早就答應他了,沒想到現在卻又臨時反悔,還以此來威脅他。

  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你有選擇權。」齊諾不疾不徐地提醒他,充分表達出他在這個家的權威。

  伊歐咬緊唇,心裏的天秤早已完全傾向遊戲機這邊。

  哼!答應就答應嘛!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而且……他有的是辦法讓這個一臉天真的女人知難而退。

  一想到這裏,伊歐的眼眸立即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

  「好嘛,我答應就是了……」他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齊諾點點頭,接著又下了一道讓伊歐再度失聲大叫的命令。

  「向瑤道歉。」

  「什麼?」伊歐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我為什麼要──」

  拒絕的話在齊諾一個淩厲的瞪視下消失。

  「對、不、起。」他一字一句咬牙道,隨即高傲地甩著頭閃過齊諾,進入屋內。

  盡管聽起來一點也不真心,宣智瑤還是大人不計小人過地笑了笑,畢竟伊歐只是個小孩子嘛!

  伊歐嘟著嘴,忿忿不平地在心裏咒罵,什麼瑤,聽起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

  適時的制止伊歐的胡言亂語,並且小小地給了他一番懲罰後,齊諾這才有空正視還站在門口的宣智瑤。

  沒有多說,他靜靜地伸出手撫了撫讓他思念得每晚不成眠的人兒,靜靜的拉起她的手。

  一直到與他的手指緊扣,感覺到他手上傳來的溫度,宣智瑤才有辦法將那晚熱情如火的男人與眼前高大肅然的人重迭在一起。

  看到他對待伊歐那冷酷而絲毫不帶感情的模樣,一時間,她還真有點受到震撼,不過,一等到握住他的手,吸吐著他的氣息,所有的忐忑便不翼而飛。

  說也奇怪,明明他的外表看起來就是嚴肅漠然、不可侵犯、冷冰冰的樣子,但是她就是能從一些細節的小地方,感受到蘊藏在他冰冷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體貼與溫柔。

  門在她的身後關上,他緊握著她的手,帶她走進充滿意大利貴族風味的客廳。

  先前對宣智瑤冷言冷語的伊歐此時正坐在沙發的一角,雙腿交迭,非常優雅地喝著果汁,安靜而高貴的模樣儼然像個小王子。

  一見宣智瑤,他絲毫不掩輕蔑,冷眼斜睨著她,無言地傳達出不歡迎她闖入齊諾和他的私人領域。

  理解伊歐對她的敵意來自於很小就父母雙亡的不安全感,以及對自己全心全意的依賴,齊諾也沒有打算強迫他在短時間內接受宣智瑤。

  他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一手很自然地環著她的腰。

  坐在對面的伊歐當然沒有錯過這刺眼的一幕,整張臉瞬間變得陰沉。

  「訓練結束了嗎?」齊諾像是閒話家常似的開口,高挺的鼻子湊近她的耳畔,嗅聞她身上的氣息。

  被這麼一問,宣智瑤當場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我看不是結束,而是被踢出來了吧!」伊歐冷冷的一語道破。

  被擊中痛處因而臉上無光的宣智瑤急急的否認,只不過聲音顯得很沒力。「你亂說!還在審核當中啦……」

  伊歐冷哼一聲,對她的辯解感到好笑。

  「我剛剛就說了吧,妳真是個遲鈍的女人,不知道世上有所謂善意的謊言,那種什麼再審核的借口,只是不想讓妳傷心罷了。」

  伊歐尚未完全成熟的稚嫩嗓音如同一把利刃,足以刺痛任何人的神經。

  然而,也不知道是無心機還是從未經過社會歷練的緣故,單純的宣智瑤也只是肩膀稍微動了一動,雖頗覺難堪,隨後居然讚同地點了點頭。

  「你說對了,其實我自己也覺得我應該是會被公司遣散吧!唉,我什麼事都做不好,相較之下,才十歲的你比我優秀多了,你看起來好像無所不知,而且也很堅強。」

  我本來就是!伊歐在心裏想著,她的讚美來得突然又並非刻意,本來打算繼續吐出的傷人字眼就這麼硬生生打住。

  「我雖然很努力想做好一件事情,卻經常力不從心,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處理得很好。你們……大概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問題吧?不,不只是你們,好像每個人都有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的某種本領,而我……我好像一無是處。失去家裏的依靠之後,我好像連怎麼過活都不會了……」宣智瑤腦海裏不經意閃過與父親吵架時的片段。


  妳不明白嗎?瑤,妳就像一顆草莓,我費心把妳培養得這麼漂亮出色,就是希望妳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都能吸引眾人的目光。哼,想自力更生?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麼脆弱,這個社會隨便的一點壓力都能把妳壓碎!

  除了依附我,妳根本不具備生存能力!


  忽然想起這段話,對比於自己目前的處境,宣智瑤那張明媚的臉瞬間蒙上一層陰影,垂下的長睫毛難掩她眼中的落寞。

  喃喃自語的聲音稱不上悲傷,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彷徨與無助,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彷佛含著哀愁,卻又帶點倔強,在那一瞬間,伊歐有種錯覺,覺得她與齊諾跟自己,都是同一種人。

  他們都曾經因為瞬間的失去而在彷徨無助的迷宮中摸索出路,只不過,齊諾和他比較早走出迷宮,成功的融入現實社會中。

  不,他靠的也不是自己的能力,要不是有齊諾給他依靠,他現在很可能也會和眼前的宣智瑤一樣不知該何去何從。

  甚至,因為齊諾的緣故,他變得比同齡的小孩老成持重,因而與同齡的孩子格格不入,所以他到現在都還沒去過學校。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跟人相處,下意識的恐懼控制他的反應,只要齊諾一跟他提上學的事,他的反應就會很激烈。

  注視著宣智瑤那張若有所失的臉,一股莫名的情緒流過他心中,他無法解釋那是什麼。

  這時,齊諾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客廳裏響起。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辭掉空姐的工作,搬來跟我一起住,妳可以擔任伊歐的保母。」他低頭看她,眼神中蘊藏著款款深情。

  原本黯淡的眼眸被這縷深情照亮,宣智瑤立刻振奮起精神,衝著齊諾微微一笑。

  此話一出,伊歐立即從沉思中醒過來,隨即大聲嚷嚷:「什麼?她要搬來跟我們一起住,我才不要!我可不需要一個經常會出狀況的保母。齊諾,我不要!」他抗議的聲音響遍整個大廳,充滿攻擊性的目光慍怒地瞪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而宣智瑤也很緊張,能夠跟齊諾住在一起當然是她夢寐以求的,但是要她當這個牙尖嘴利又老成持重的伊歐的保母,那不是擺明了把她往刀刃上推嗎?

  正想拒絕,她卻聽見齊諾冷冷的對伊歐丟出威脅的話。

  「也就是說,你想選擇上學 ?」

  「這、這跟保母有什麼關係?」伊歐漲紅臉,一雙拳頭握得緊緊的。

  齊諾看了那張與自己酷似的小臉一眼,淡漠的口氣像是在討論一件公事,而不是安撫自己發脾氣的弟弟。

  「我在紐約的事業越來越忙,你一個人在家的時間也會相對增長,既然你不願意保母陪伴,那就只好安排你上學。」

  一聽到「上學」這兩個字,伊歐的臉色立即刷白,小小的身軀甚至畏懼地抖了一下。

  沒有插話餘地的宣智瑤將伊歐的反應看在眼底,心裏浮現一些疑問。

  「我、我不想到學校去……」原本盛氣淩人的伊歐突然像被擊垮般地垂下肩膀,聲音也變得微弱抖顫。

  「那麼,你就只能選擇保母。」齊諾不由分說地替他下了結論。

  一進房間,宣智瑤還來不及仔細欣賞這問風格沉穩,與齊諾的氣息十分吻合的臥室,就被用力的抱住。

  齊諾托起她的下巴,讓她剛好承接他如狂風暴雨般的激吻。

  齊諾迫不及待地汲取她的甜蜜,雙手也貪戀地在她身上遊移。

  很快的,宣智瑤便在這股激情的浪潮衝擊下失去思考的能力,整個人完全倒在齊諾的懷裏。

  跟剛剛在樓下客廳的冷靜理智不同,此刻的齊諾,是個擁有澎湃的熱情和驚人渴望的男子。

  原本充斥著冷漠氣氛的房間,一下子便被高熱的溫度替代。

  宣智瑤原本想說的話全被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熱吻淹沒,她甚至連喘息換氣的時間都沒有,只能任由他幾近粗暴的索取。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諾終於放開她,注視著她紅腫雙唇的黑眸有如熊熊烈火般熾熱,因為過久的壓抑,這抹熾熱此時顯得格外閃亮、耀眼。

  他深深地看進那雙純凈而清澄的眼眸,用低沉而略帶溫柔的嗓音催眠、觸動她的心。

  「以後,這兒就是妳的房間,跟我住在一起,永遠不要離開我……」

  她點點頭,對自己這麼快就與心儀的人在一起雖感到有點羞赧,但是卻不後悔;現在的她,就像個無依無靠的孩子般,全心全意地信賴著眼前的男人。

  她伸出手,害羞地投入他的懷抱。

  「我才不會離開你呢,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離開你。」她嬌柔的嗓音,帶著墜入戀愛中女人特有的耍賴語氣。

  齊諾輕輕地擁著她,雙眼望著窗外如黑幕般的天空,思緒忽然飛得好遠──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眼睛清澈如水的女孩,笑容如天使般燦爛,她也說過同樣的話。

  此時,沉浸在幸福的宣智瑤,根本沒有看見那雙眼瞬間掠過一絲憎恨的光芒。

  「妳絕對不能離開我。」他提高音調,強硬地道,這股深沉的憎恨使得他全身不禁一陣顫抖。

  「怎麼了?」原本閉上眼睛沉浸在他的擁抱裏的宣智瑤,抬眼看見一雙閃爍的

  盡管他此時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微顫的雙手卻洩露他心中的不安。

  「不,沒什麼……」

  他連忙用一抹淡笑來掩飾心中瞬間湧起的恨意。

  他將額頭輕抵著宣智瑤的肩膀,像個需要安慰的孩子般喃喃自語:「絕對不要離開我……」

  雖然不知道一向堅強冷漠的他為什麼會突然露出這麼脆弱的神態,但是女性的直覺使她舉起手,本能地輕拍著他的肩膀,柔柔的聲音像一股暖流流進他耳中。

  「我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溫柔又充滿女性特質的聲音動聽得讓人忍不住想摀住耳朵,將這種聲音永遠留在耳內。

  像蛛網一樣將他的心緊緊捆住的憎恨與孤獨,似乎被這道柔軟動聽的聲音剪斷了,他可以感覺到像森林一樣潔凈的空氣正逐漸充滿他的心。

  他可以再愛人,也可以再相信愛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凝視著她那雙完全反映著自己身影的清澄水眸,他的心情瞬間變得寧靜、祥和。

  她是一道陽光,照亮自己內心的黑暗面,只要跟她在一起,他一定會逐漸恢復到以前那個爽朗、熱情的齊諾。

  是的,一定會的……

  耀眼的陽光透過白色的網狀窗簾,將柔和的光芒灑進薩弗亞家。

  一直以來都被一種深沉、凝重的氣氛籠罩的薩弗亞家,今天有點不一樣,不僅廚房飄出陣陣香氣,連客廳的光線都格外柔和溫馨。

  站在樓梯的轉角,已經穿著整齊的伊歐,一語不發的看著昨天才剛到的宣智瑤在廚房忙進忙出的身影,那專注而素凈的側臉映著金色的晨曦,宛如母性光輝般耀眼。

  自小便缺乏母愛的伊歐佇立在原處看著,心房被微暖的感覺浸潤著。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人們口中所謂「家庭的溫暖」,但是至少看到這一幕的感覺並不那麼令人厭惡。

  當他還是個小王子的時候,從來沒有享受過來自父母的關懷,因為當時薩弗亞王朝的處境日益艱困,使得父母無暇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另外一方面,當他逐漸懂得察言觀色時,他就了解到一件事,在皇室中,想要享受一般家庭的關懷和溫暖,簡直是一種奢侈的妄想。

  咖啡的淡香混合著早餐的氣味繚繞在伊歐的鼻間,讓他不自覺地被這股誘人的香味吸引,然而對她的敵意卻使他緊閉心扉,不願承認自己已經投降在食物香味中。

  「咦?伊歐,早啊,快點下來吃早餐吧,我都已經弄好了喔!」宣智瑤對面無表情的伊歐投以真誠的微笑,卻沒有注意到手上端的湯已經傾斜一邊。

  伊歐張開嘴,卻在剎那間又緊閉雙唇,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傾斜的濃湯燙著拇指,無動於衷地準備迎接湯汁灑落一地和瓷碗碎裂的聲音,然而這一切並未如預期發生。

  忍受著被燙著的灼痛,宣智瑤強忍著痛,把濃湯擺放到餐桌上後,才拼命對著紅腫的拇指吹氣,一邊喊著好燙好燙。

  真愚蠢!伊歐冷冰冰地想著,卻無法對自己瞬間想要開口提醒她的動作釋懷。

  「這兒可不是頭等艙,請妳不要把我們的餐桌搞得滿目瘡痍。」他拉開餐桌椅,唇角漾著一絲嘲弄的笑。

  伊歐那冷如利箭的話足以穿透任何人的心,但是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他和平相處的宣智瑤,只是聳聳肩寬容的一笑。

  她看得出來,在齊諾和伊歐這兩雙神似的黑眸中,藏著很深的孤獨和不安,大概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以冷漠來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

  「拜托,我只是在服務客人的時候比較容易緊張罷了,平常的我可是正常得很。」她自我解嘲地道,隨即舀了一碗湯,將香味四溢的濃湯推到伊歐面前。「充滿家庭風味的純正意大利濃湯喔,嘗嘗看吧!」

  「什麼嘛!妳又不是意大利人,怎麼可能做得出什麼純正的意大利濃湯。」雖然這麼嘀咕著,但是他卻已經抵擋不住香味的吸引而口中生津。

  伊歐別過眼,以免讓她看出自己的渴望,拿起湯匙隨便地喝了一口。

  「還好而已嘛!味道也不是那麼純正。」

  話雖這麼說,但是他的手卻忍不住又舀了一匙,還順手拿了一塊剛烤好的面包塞入嘴裏。

  「是嗎?可是以前我在學校做的時候,很多意大利籍的同學都讚不絕口呢!」

  「喔,妳們學校以前有烹飪課?」

  齊諾的聲音冷不防地從身後傳來,帶著令伊歐訝異的溫暖笑意。

  他看到齊諾俯身在她的嘴唇上親密地一吻,隨即自己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奇怪的是,這原本應該惹起自己反感的畫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晨光剛好從兩人背後射來的緣故,沐浴在光芒中的他們,顯得如此完美和諧。

  「啊,我以前念的學校是專門為了以後要嫁入豪門的女孩而開設的學校,所以從各種場合的禮儀到各國的烹飪技巧,都聘請世界知名的老師在指導喔。」

  「原來是這樣。」

  他意猶未盡地又在她粉嫩的頰上用力親了一下,要不是今天有重要的會議要開,他真想跟她一直留在床上纏綿整日。

  「拜托不要在未成年的孩子面前做這種會影響他身心發展的動作好嗎?」伊歐的聲音因為被面包塞住而有些模糊,然而他的內心深處卻無法否認剛剛那一幕的確很動人。

  啊……宣智瑤臉紅地捧著雙頰,感到很丟臉,反觀齊諾卻一臉的若無其事。

  「你的心智發展早就是你實際年齡的二倍了。」齊諾接過宣智瑤遞過來的湯,立即敏銳地注意到她紅腫的拇指,隨即一把抓住,關心之情溢於言表。「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不小心燙到。」宣智瑤抽回手,不想讓齊諾知道剛剛發生的糗事。

  只見他二話不說地起身,走到客廳的櫃子裏拿出燙傷藥膏,回到餐桌立刻抓起她的手,仔細為那一片面積不小的紅腫上藥。

  動作之輕柔小心,很難想象會是齊諾這種冷漠嚴肅的人會有的舉動。

  「痛嗎?」

  「還好。」冰冰涼涼的感覺很快撫平灼熱的刺痛。

  「等晚上回來我再幫妳擦一次藥。」語氣雖然平淡,但是蘊藏在其中的體貼和細心卻讓宣智瑤心頭暖烘烘的。

  他表現溫柔的方式雖然酷酷的,但是卻仍然能達到讓人窩心的效果。

  「但是我畢竟只有十歲,所以請你們兩個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彷佛要拉回他們的注意力似的,伊歐不甘示弱地大聲回嘴,一碗湯很快見了底,對於宣智瑤眼捷手快地拿起他的碗打算再盛給他的動作,他沒有表示任何異議。

  「既然你堅持要我們以你實際的年齡來對待你,那麼就請你也表現出一個十歲小孩該有的樣子,不要跟大人頂嘴。」齊諾冷睇伊歐。

  「你……」被堵得啞口無言,伊歐只好拼命喝湯來洩恨,喝了足足有三碗之後,他將這股怒氣轉移到宣智瑤身上。「這種意大利濃湯難喝死了,我還是比較喜歡法國濃湯。」

  他得意地等著看她難堪和挫敗的表情,誰知道宣智瑤居然一拍雙手,雙眸熠熠發光。

  「法國濃湯,沒問題,那是我的拿手絕活,我的法國料理在學校可是有拿過法國五星級餐廳大廚的首獎喔!」她對著伊歐眨眨眼,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

  伊歐聽到這句話,差點就被嘴裏的鮮搾果汁給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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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4 04:56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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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送走齊諾之後,客廳裏頓時只剩下宣智瑤和伊歐兩人,早餐時還算歡愉的氣氛一下子被窒人的沉悶所取代。

  「妳打算怎麼當我的保母?」伊歐冷淡的聲音回蕩在客廳內。

  「我……」宣智瑤咬著唇思索了一會兒,反問:「你希望我怎麼當你的保母呢?」

  伊歐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

  「很簡單,不要管我。我會把妳當成透明人,妳也可以對我視而不見。」

  「好啊、好啊,反正我也不知道要怎麼當你的保母,而且你看起來就是一副很會自理的模樣,我反而會讓你綁手綁腳。」對於他的提議,宣智瑤欣然同意。

  「妳知道就好。」伊歐沒好氣的說。

  兩人就這麼達成協議,只是,宣智瑤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對了,你為什麼那麼害怕上學?」

  這句話直接踩到伊歐的痛處,使得他那細小的肩膀當場震了一下,陡然提高音量地吼道:「誰說我害怕上學了?我只是不屑跟那些智力才能差我一大截的人混在一起罷了!」

  沒有被他的音量嚇到,宣智瑤清澈的水眸直直地望著他,彷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內心。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這個才十歲的小孩不得不變得如此早熟冷漠,但是她卻對他無法跟同齡的孩子一樣享受歡笑,而必須獨自待在只有保母或家教陪伴的屋子裏忍受寂寞而感到無限憐憫。

  「我母親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死了……」宣智瑤緩緩啟口。

  突然改變的話題使得伊歐不禁困惑地看著她。

  「因為我家還滿有錢的,為了怕別人綁架勒贖,在念中學前,我都是在家教的教導下學習,但是我卻非常渴望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有一起上下課的同學,有放學後還可以通電話聊天的朋友。」

  不知不覺中,伊歐被她的話題吸引,專注地望著她。

  「有的時候坐車經過學校,看見別人三五成群嘻嘻哈哈聊天的模樣,一個朋友也沒有的我就會覺得非常、非常的孤單。」

  「那妳後來有上學嗎?」伊歐忍不住問。

  「有啊。」她露出笑靨,隨即又不好意思的道:「可是因為一個人慣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人相處,雖然渴望有同學,卻又非常害怕跟人家格格不入……」

  這正是伊歐的心聲,他認真地盯著宣智瑤那綻放著柔和光芒的美麗眼眸,非常期待她接下來的話。

  「等到我十三歲,父親決定把我送到美國一家寄宿學校,當我從臺灣一下子被送到遙遠的美國時,我害怕地躲在房間裏哭了好幾天,任憑老師怎麼勸都不開門呢!」

  「妳一個人?」伊歐詫異地問,沒有注意到自己對她的心防正在松懈中。

  「是啊,我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嘛!」

  「那妳父親呢?他沒有搬到美國來陪妳嗎?」

  伊歐注意到她原本明亮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來。

  「我父親整天只想著怎麼做生意賺大錢。」

  那陡然變得感傷的語調引起伊歐的共鳴,他的父親──不,是父王,也很早逝,兄代父職的齊諾整天都想著生意的事,雖然他很穩重理智,但是畢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他也渴望得到來自親人的關心。

  「那妳後來怎麼會跑去當空姐?照妳這樣講,你家應該很有錢,而且也打算讓妳嫁入豪門,所以才會送妳去專門訓練豪門新娘的學校,那妳怎麼又會去從事服務業呢?」

  不愧是資質高人一等的伊歐,心思縝密的他立刻就想到其中的矛盾處。

  「這個啊。」宣智瑤站了起來,用兩只手捧起伊歐的臉,就像對待一般的孩子般寵溺地拍拍他的臉頰,四兩撥千斤地回避了這個她不願多談的問題。「過程很曲折離奇,等以後有空,我再慢慢告訴你吧!」

  「什麼嘛!我才不希罕聽呢!」看著她飄然走上樓的身影,伊歐不屑地嚷嚷。

  一會兒後,他若有所思地摸摸方才被拍過的臉頰,深切地感受到她柔嫩掌心留在皮膚上的溫度,暖烘烘的熱流在他的心中流竄。

  從來沒有人對他做過這種大人對小孩表示親昵的舉動。

  薩弗亞王朝瞬間垮臺,帶著他流亡異鄉的齊諾要求他堅強獨立,對待他就跟對待大人沒什麼兩樣,但是今天被宣智瑤這樣一拍一撫,他才猛然意識到,盡管他擁有的智慧與理智遠超過同齡孩子,但是他渴望被關愛、渴望親情的心情,跟一般同齡的孩子沒什麼兩樣。

  「妳要去哪裏啊?」伊歐望著打開大門的宣智瑤。

  「啊,我想去中國城買些料理用的藥材,晚上我做中國料理給你們吃。」

  自從她住進來之後,這個家好像變成了餐館,而且各國料理的菜式都有。

  連一向都忙到很晚才回家的齊諾,也成了準時回家吃晚飯的男人,三個人聚在一起吃飯的場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理所當然的事。

  原本只有兩兄弟和來來去去的保母及家教的薩弗亞家,逐漸有了伊歐從沒享受卻暗自渴望的家庭溫暖。

  在這種溫馨氣氛的潛移默化下,伊歐的語氣不再總是充滿敵意或嘲弄,甚至有時候還會孩子氣的要求她講述中國傳統的神怪故事給他聽。

  改變最大的當然是齊諾了,除了為了準時回家吃晚飯而把公司的工作帶回家做,居然還破天荒地挪出兩天時間,特地帶他們到迪斯耐樂園玩。

  一開始,伊歐看到那麼多跟他年紀相彷的孩子嘻嘻哈哈地與他摩肩擦踵還有些不習慣,不過等他一坐上雲霄飛車,發出跟這些孩子相同的興奮尖叫聲之後,他的矜持和冷漠,以及對融入同儕的恐懼感似乎也在瞬間消除。

  「買菜?妳知道離這兒最近的中國城在哪兒嗎?」看著她茫然的表情,伊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真不知道是誰在當誰的保母,心裏雖然這麼想,他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算了,我帶妳去吧!」

  就這樣,在伊歐的帶領下,他們來到超市,宣智瑤內行地從各家商店挑選中國料理所需的食材,伊歐則好奇地跟在她身邊,看著那些稀奇古怪的藥材。

  就在伊歐興致盎然地看著店主人把那些藥材裝進一個白色的棉布包裏並且裹緊時,眼角忽然瞄見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略略偏過頭去,一個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美麗得令人屏息的女郎就站在商店對面的泡沫紅茶店前,用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榛色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不,她的焦點幾乎完全落在還在挑選藥材的宣智瑤身上,曾經留存在伊歐記憶中的純潔與澄澈已不復見,如今那雙榛色的瞳眸就如同所有妒忌的女人一般,污穢、晦暗,透著毀滅性的可怕眸光。

  沒有讓艾蜜麗亞發覺自己已經察覺到她,伊歐神色自若地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宣智瑤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心裏卻不斷猜測著艾蜜麗亞出現的原因。

  是刻意的跟蹤嗎?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但是從那雙泛著可怕妒火的榛色眼眸,他可以感覺到艾蜜麗亞對宣智瑤那強烈的恨意。

  他推測這股恨意的來源,難道她還想回到齊諾身邊?在見到宣智瑤之前,她是否已經去找過齊諾了?

  伊歐若有所思地看著宣智瑤心無城府、洋溢幸福的臉龐,猜想她對齊諾到底了解多少。

  「好了,我們回去吧!」宣智瑤轉過身,清純而嬌麗的笑容是如此純真無邪。

  「瑤,齊諾有告訴妳關於我們的事嗎?」一手被她牽著走在中國城擁擠的巷道內,一手拿著珍珠奶茶啜飲的伊歐突然開口問。

  「關於你們?關於你們的什麼事啊?」她的視線在令人眼花撩亂的店鋪間打轉,對於伊歐的問題不怎麼在意。

  「我們是誰,我們從哪兒來,以前曾經發生過什麼事,難道齊諾在私底下都沒有告訴妳嗎?」

  「沒有啊,我們私底下都不談論彼此的事。說到這裏,我到現在連他從事什麼行業都不知道呢!」因為忙著做愛做的事嘛!她害羞地想著。

  齊諾很忙,吃完晚餐後通常就是立刻到書房去工作,等到回房,他們一定就是開始溫存,直到倦極入睡,根本沒時間討論什麼事。

  伊歐差點被珍珠嗆到,「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齊諾在做什麼?」他不自覺地提高音量。

  老天!這兩個人是怎麼搞的啊?一個不說,另一個也不會問,那他們兩個獨處時都在做些什麼啊?

  十歲的伊歐當然無法理解猶如新婚夫妻的兩人情事。

  「妳對以前的齊諾一點都不了解,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做些什麼,那妳怎麼敢就這樣跑來跟他住在一起呢?」

  這究竟是太過天真還是太有勇氣啊?伊歐無力地想著。

  「因為我愛他,而他也愛我啊!」宣智瑤理所當然地說著,彷佛這就足以解釋一切。

  「那、那萬一齊諾以前是個殺人犯呢?又萬一……萬一他以前結過婚呢?」伊歐試探地問,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宣智瑤突然停下腳步,這害得正用力把珍珠從粗大的吸管裏吸起來的伊歐差點又被幾顆圓潤的珍珠嗆到。

  只見她微蹙著眉,一臉的深思。

  過了一會兒之後,她忽然迸出一句讓伊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話。

  「這很重要嗎?了解齊諾的過去對以後的我們有什麼幫助呢?我們現在過得很快樂,這就夠了,不是嗎?」

  她的朗朗眼眸就像初夏的晴空一樣明亮,甜美而嬌柔的嗓音透露著毫不設防的信任,尤其是眼眸深處那股全心的依賴與愛意,足以誘發任何男人的保護欲。

  伊歐總算了解齊諾當初為什麼會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她本身就像一道純潔柔和的光芒,任何長久處於黑暗冰冷深淵的人都會忍不住想靠近、汲取她的溫暖。

  她既像一個充滿母性光輝的女性,又像一個喜歡撒嬌和依賴的小女孩,而這兩者都是男人最喜愛的。

  「妳這個女人,想法還真是單純耶!」伊歐搖頭,卻也不禁羨慕起她那顆單純率真的純凈心靈。

  「如果有一天齊諾不愛我了,不需要我待在他身邊了……」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憂慮。

  「那妳會怎麼樣?」

  她咬著唇,明媚如春光的臉忽然蒙上陰霾。

  「那我大概就會去當廚師吧,因為我已經試過空姐這個工作了,它顯然不適合我。」

  伊歐的腦袋重重地下垂,沒想到她居然會迸出這麼一個令人感覺無力的答案。

  他還以為她會說什麼傷心欲絕啦、活不下去啦……等等的話,沒想到──

  真是個沒神經的女人,要是她知道齊諾是前意大利薩弗亞王朝的王儲,如今又是前景看好的股票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大概也只會點點頭說聲「喔」,然後就毫無神經的接受了吧!

  然而,這樣的她,若是面對有心回來奪回齊諾的艾蜜麗亞,恐怕是一點招架的能力都沒有吧!

  伊歐不禁微微地斜眼往後看了看,艾蜜麗亞那亮麗搶眼的身影正如一道影子,跟隨在他們身後。

  一向冷靜成熟的他難得的在心中產生一股不安的感覺。

  眼前是一張十分俊美的臉龐,高大挺拔的身軀給人一種高貴凜然、不可侵犯的

  然而他的黑眸卻是如此的陰暗與冰冷,宛如一個深不見底的幽潭。

  這明明是曾經深愛過她的男人,但是如今,她在他的眼中卻再也找不到曾經的溫柔。

  陌生又恐慌的激流在心中衝擊著,艾蜜麗亞不禁緊緊地抱住自己。

  她甚至連開口喊他的勇氣都在他漠然的注視下消失。

  「有事嗎?」坐在自己寬大的辦公桌後,手肘抵著質感高級的桌面,十指交迭的齊諾,語氣比對陌生人還要陌生。

  那對榛色的眼眸還是如此動人。

  初見時的怦然心動,兩人交往過程中的甜蜜點滴,在大海見證下求婚的那一幕,還有後來毅然離去的決絕神態……

  這些片段如同走馬燈似的在齊諾的心中轉了一遍,奇怪的是,不論是想到哪一件事,他的心湖始終是如此的平靜。

  對於艾蜜麗亞,他是既無愛也無恨了。

  這一切全歸功於宣智瑤,是她的柔軟純潔在他晦暗冰冷的心裏打開一道光明的窗,讓他重新領受愛人與被愛的甜蜜滋味。

  「我……」深藏已久的懷念使艾蜜麗亞忍不住落淚,她的雙眼在淚水浸潤下更加閃閃動人。

  不,她不能哭泣,她在齊諾心中曾經擁有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位置,就算她曾經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離開他,但是她不相信自己在齊諾心中已無任何地位。

  在歐洲各個皇室繞了一圈,一心追尋王妃之冠的她卻始終無法如願,因為那些王儲不是已婚再不然就是心有所屬,而鎮日遊手好閒出入高級俱樂部尋歡的更是大有人在,每一次失望都令她想起齊諾的深情,當他看著她時,總讓她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獨一無二的。

  於是她四處打探他的消息,這才赫然發現他居然已是一家規模龐大的集團總裁。

  這消息令她欣喜萬分,然而當她滿懷希望來到他住處時,卻親眼目睹他在門口與一名神態嬌柔的東方女子親昵吻別,她狂喜的心當場被淋下一桶冰水。

  「我仍然深愛著你……」她不氣餒,以令人愛憐的口吻輕訴。

  齊諾靜靜地凝視著眼泛淚光、神態楚楚動人的艾蜜麗亞,曾經深刻在他記憶裏屬於他和艾蜜麗亞的過去已經模糊到令他完全想不起來了。

  「如果妳特地來找我是要跟我說這個,那麼妳可以走了。」

  「齊諾……」艾蜜麗亞喊著他,無助的就像是個溺水的人發出的求救聲,「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如今的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聽著這令人同情的音調,齊諾的表情卻沒有任何改變。

  他從皮椅站起身,走出自己的辦公桌外。

  「我得回家了,妳已經耽誤了我的下班時間。」他想起宣智瑤今天早上在他耳邊低語著要去中國城買一些藥材來替他補補身子,因為他實在太辛苦了,思及此,他冷硬的輪廓不禁變得和緩。

  「是因為那個女人嗎?因為那個東方女子,所以你趕著回家,她已經取代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了嗎?」擋在他面前的艾蜜麗亞痛苦地問。

  齊諾厭惡地皺起眉,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不可能的,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誰也取代不了。」艾蜜麗亞忽然詭異地笑了起來,她接下來的動作令齊諾當場愣住。

  她神色柔媚地緊盯他的雙眸,修長如模特兒般的手指往後一摸,輕緩地拉下洋裝的拉煉,質地輕柔的洋裝立即落在腳邊,她未著寸縷的完美胴體就這麼展露在齊諾來不及閃躲的眼前。

  她拉起他的手,讓他的手掌觸摸她柔軟而豐挺的胸部,企圖喚醒他的回憶。

  因為太訝異她的舉動,齊諾一時間忘了反應,竟任由她主導。

  「你沒有忘記這些吧?」低低的聲音宛如輕柔的波浪般吹進齊諾的耳中,艾蜜麗亞一面誘導他的手碰觸自己,一面張開唇緩緩地親吻他。「我們曾經在甲板上、在遊泳池裏、在夕陽西下的海邊、在星辰閃爍的夜空下……像一個貪得無饜的孩子般……」她每說一句,就吻他一下。

  「那個東方女子只是我的替代品,但,無論如何終究比不上我,你心目中的公主,齊諾,只有真正的公主才配得上薩弗亞王朝的王儲……現在的你,只不過是把對我無法遺忘的愛投射在跟我有著神似眼眸的女子身上罷了……抱著我,抱著你的未婚妻,你馬上就能分辨出我跟她的不同……」

  這些帶有強烈誘惑的輕柔低喃不知是哪一句觸動了齊諾,他宛如從夢境中清醒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推開她一絲不掛的身體,眸中閃爍著驚人的怒意。

  就在此時,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將兩人的注意力同時吸走。

  宣智瑤在伊歐的提議下來到齊諾的公司,原本想給他一個驚喜,卻沒有想到迎接她的竟是如此不堪的事實。

  目睹整個過程,也清楚聽見那個女子的每一句話,她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手中的藥材也在不知覺的情況下落地。

  替代品……我,只是這個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的女孩的替代品嗎?而齊諾,竟是意大利薩弗亞王朝的王儲,這些她一點也不知道。

  從未有過的屈辱感在她心中翻騰不休,逐漸形成一個足以吞噬心靈的漩渦。

  任憑撕裂般的痛楚遊走全身,那種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在抽離的感覺讓她感到有些恍惚,彷佛走在無邊無際的道路上。

  艾蜜麗亞像是炫懼般地幹脆將赤裸的身體轉過來面對她,無言地對她宣示自己無可取代的地位。

  呈現在眼前的一幕令宣智瑤無法呼吸,渾身抖個不停。

  「真是的,我不是叫妳等我嗎?妳一個人很容易──」清脆帶點早熟的嗓音倏地停住,伊歐沒有想到他所擔心的事情居然這麼快就發生。

  「伊歐,你先帶瑤回去。」冷靜的聲音清楚的下達指示,在這紛亂的一刻,齊諾知道解釋也是枉然。

  伊歐立刻上前牽住宣智瑤的手,卻被她手心的冰冷和顫抖給嚇住。

  她輕輕甩開伊歐的手,齊諾沒做任何解釋的態度更將她推人心碎的深淵。

  「你……怎麼可以……」她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那女人的那番話在她耳邊不斷回蕩,受不了這種衝擊,她轉身飛奔而出。

  「齊諾,你在幹什麼?還不快追!你別忘了,是誰讓你的生命重新充滿陽光的。」

  伊歐的話提醒了長久以來習慣用壓抑來處理一切事情的齊諾,他立即拋下仍赤裸著身體的艾蜜麗亞,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就大步跑出辦公室。

  「齊諾……」艾蜜麗亞緊緊地抱住自己,挫敗與悔恨的淚水染溼了曾經純潔無比的榛色眼眸。

  宣智瑤才步出齊諾的辦公大樓,就被兩個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擋住去路。

  她停下腳步,臉上尊貴的神情使得來人一時之間不敢輕易靠近她。

  「小、小姐……」

  「不用說了,我這就跟你們回去。」

  她主動走向他們,彎身進入早已等在那裏的勞斯萊斯轎車,走回父親為她特制的牢籠。

  啊!這樣也好,讓一切都回歸到原點吧!

  讓她忘了被自己初次愛上的人傷得遍體鱗傷的滋味。

  那深情無語的眼神,原來是透過她在看著另外一個女人。

  替代品……替代品……替代品……

  停!不要再說了!

  宣智瑤緊緊地摀住耳朵,肩膀不停地顫抖著,浮沉在從未承受過的屈辱悲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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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一個月後──

  鏡中的黑眸凝視著眼前的女人,她的美麗毋庸置疑,名家設計的白紗禮服更是襯托出她的絕色。

  映射在鏡面中的女人是如此令人驚傃,但是那空洞而無神的眼眸卻使得她宛如展示櫥窗裏的假人新娘。

  乘坐父親的專機回到臺灣之後,父親立刻著手為她安排婚事,整個過程在父親的積極和她自暴自棄的消極之下,以令人詫異的速度談妥,就像快速達成一筆雙方都十分滿意的交易般,這段婚姻可謂賓主盡歡。

  對即將成為終身伴侶的對象一點也不感到興趣,此刻的宣智瑤就像浮萍一般,早就打算隨波逐流。

  身邊六個伴娘的讚美此起彼落,但她充耳未聞,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洋娃娃一般,長睫毛下的眼神反映出她空虛的靈魂,宛如她不屬於這個世界似的。

  忽然,新娘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來,四周的笑語倏然鴉雀無聲,站在鏡前一直不動的宣智瑤也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氣勢,肩膀不禁動了一下。

  「對不起,您現在還不可以……」

  不知哪一個伴娘鼓起勇氣說話,然而她的聲音卻被一道如寒冰般的語氣打斷。

  「全都出去。」簡潔卻充滿力道的四個字,讓人根本不敢不聽從。

  窸窣的腳步聲先後離去,新娘休息室裏頓時被肅然的氣氛籠罩。

  感覺到有人走過來,熟悉的氣息讓視而不見地盯著鏡中自己的她更加恍惚。

  「瑤……」

  耳邊乍然響起這低沉的嗓音,讓從回臺灣後便一直猶如在無邊無境的夢中遊蕩的她不禁稍稍回過神,眼眸緩緩地偏向聲音的來源。

  「你……」才開口她便緊閉雙唇,洶湧襲來的情緒使她一時之間分不出是忿怒還是傷心。

  齊諾的黑眸交織著思念與怒火,緊鎖著耀眼得讓人屏息的她。

  「為什麼離開?妳答應過不離開我的。」

  強硬又嚴峻的詰問猛然襲來,宣智瑤迷亂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清明,她的黑眸首度有了生氣,她從吃驚到生氣,全身血液在瞬間逆流。

  「你說什麼?你怎麼還敢問我這句話?你怎麼還有那個臉站在這裏質問我這個?你跟那個女人……你們兩個……你騙了我!」好不容易吐出最後一句話,一串淚水也跟著滑落。

  面對她的指責,齊諾的反應是默默抽起化粧臺上的面紙,替她擦拭將會破壞她完美彩裝的淚珠。

  「我自己來。」她賭氣地道,不讓他的手有機會接觸自己。

  「我從來沒有騙過妳。」他冷靜地回應。

  「你還敢這樣說!」她睜大眼,瞳眸中盈滿怒氣,之所以沒有被他這種態度氣得昏厥過去,是因為她想在他面前保有自己的尊嚴。「你是前意大利王朝的王儲,那個女人是你的未婚妻,這些你都沒有告訴過我。」

  「因為那不重要。」他的口氣依然冷靜。

  「是啊,反正我只是替代品嘛!你當然不用告訴我這些……」她氣得大吼。

  強而有力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宣智瑤被迫注視齊諾那雙炯亮的黑眸,正當她以為他又要用冷峻又傲慢的語氣對她說話時,卻忽然聽到他用一種低沉、溫柔的聲音對她開口。

  「妳這個傻瓜……」

  帶著明朗笑意的聲音彷佛具有魔力般,蓄積在宣智瑤體內的怒濤瞬間褪了一半。

  「這麼容易就相信別人的話,教我以後怎麼放心讓妳一個人待在家裏,嗯?」

  她的腦袋猶如狂風過境般混亂,他、他到底在說什麼啊?

  齊諾從容不迫地吸了一口氣,打算利用剩餘不多的時間跟她解釋所有的事情。

  「現在,宣智瑤小姐,妳願意像那天我在妳的飯店房間那樣,相信我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句話嗎?」

  這無疑能奪人全副心神的魅惑嗓音使得她只能依從地點點頭。

  只見他輕啟雙唇,娓娓敘述他的過去。

  那一段凝聚著悲傷與痛苦,猶如不見天日的歲月,他用平穩而沉靜的語氣輕描淡寫地說著,彷佛事不關己般。

  宣智瑤甚至等不到他說完全部,就已經忍不住上前緊緊堵住他的唇,彷佛要分擔他曾經受過的苦痛般。

  半晌之後,她才放開他,決堤的淚水幾乎淹沒她。

  「對、對不起……真的……真的很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是這樣的……對不起……」酸澀哽著她的喉嚨,讓她道歉的話說得零落。

  他低下頭,輕輕地貼住她的唇低語:「妳是應該道歉,不過不是因為誤會我,而是妳的擅自離去。妳不是答應過我絕對不會離開我的嗎?」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她的辯解被悉數吞入他的口中。

  「記住,以後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許妳再擅自離開我。」

  多麼令人懷念的霸道語氣,只有她知道這種霸道裏其實包含了對她的強烈愛意和無盡的依戀,她剛要點頭答應,卻忽然蒼白了臉。

  「可是,不行啊,我已經被我父親安排嫁人了,而且婚禮等一下就要舉行,怎麼辦?怎麼辦?」她急得眼淚直冒,忽然,她下定決心地握住齊諾的手,刻不容緩地道:「你帶我走,現在馬上帶我走,快點,在我父親還沒有上來之前……」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地拉著他,然而齊諾卻文風不動,事實上,他一點也沒有打算移動的意思,反而以一雙閃爍著神秘笑意的黑眸欣賞著小臉上浮現的勇氣。

  「怎麼了?難道你要眼睜睜看我嫁人嗎?」

  只見齊諾笑著搖了搖頭,一副被她的迷糊打敗的模樣。

  「妳到底知不知道妳要嫁的人是誰啊?」

  「哎呀!現在不是討論那個的時候啦。」她又試著拉他,一手提起禮服的裙襬,氣他此刻還在研究這無關緊要的問題。

  「妳要嫁的是美國DZ集團的總裁,他的名字叫齊諾·薩弗亞。」

  「呃?」她停下動作,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伊歐那天不是帶妳去我的公司嗎?我的公司叫什麼名字?」他從容不迫地考驗她的記憶。

  經他這麼一提醒,宣智瑤才依稀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她咬著唇努力回想,那棟宏偉的建築,在微暗的天色下被投射燈烘托的氣派莊嚴的英文字,伊歐驕傲的聲音……

  「我記起來了!伊歐說過,齊諾·薩弗亞是意大利名,用英文翻出來的話剛好都是Z開頭,所以集團的名字就取名叫──Double  Z,DZ!」她高興得捂著嘴,狂喜地抽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她抗議地嚷著,直到此刻才發現他一身純白色的禮服,胸前還別了一朵紫色的玫瑰花,跟她的新娘禮服搭配在一起,分明是同一個設計師的作品。

  對宣智瑤的質問,齊諾只能報以一聲莫可奈何的輕嘆。

  她氣急敗壞的跺著腳,捧著剛消化事實的腦袋來回踱步。

  這樣她一整個月來的食不下咽,過著宛如行屍走肉般的日子,究竟為了什麼?

  不只這樣,更糟糕的是,此刻的她……

  「哎喲!你為什麼沒有一進門就告訴我,還害我掉了那麼多眼淚,粧都花掉了啦!這樣等一下我怎麼見人嘛!天啊,你看看,我的眼睛腫得這麼大,下面還黑了一圈……」

  齊諾失笑的看著她對著鏡子拼命檢視自己的臉,宛如世界末日來臨般地連連慘叫。

  他搖搖頭扳過她的身子,直接堵住她不停嚷嚷的嘴,保證不管她現在如何,她都將會在下一刻成為他的新娘。


  【本書完】


  ★欲知〈空姐戀曲〉係列一高希倫如何擄獲王子,請看飛象名家MS67《空姐不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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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5 08:4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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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耶!!!
謝謝大大的分享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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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23 該用戶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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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5 09:54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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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分享!!!! 很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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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159qq159 該用戶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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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6 11:26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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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璃 該用戶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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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0-16 02:0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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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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